“正海的妻子在家？”老刘问道。在前山村走访了几天，前山村比正海家情况困难的不是没有，但象正海家这样正在煎熬的还是很少，都是工作队重点关注的对象。

“在呢，白天正海要出去做工，我老婆子就替他看着玉荷。”阿姨忙说道：“远亲不如近邻，我家与正海的父亲还有名立是堂兄弟，正海的父亲排老大，名立老二，我家老三，都是老屋里出来的。

正海父母去世得早，十来岁正海就是孤儿。给人做工赚个饱肚子，过年过节的就在我们与名立家轮着吃饭。

这孩子从小硬气，能赚到一口饭就从不到我们家吃饭，实在没饭吃饿得受不了了才上我家门。熬到十五岁就跑出去打工了。好不容易熬出头来，娶了玉荷这个好媳妇，那知道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真是命苦呀！

那个人不给低保和贫困户，他硬是不出声。听说国家出钱给没房子住的人修房子，他也不向村里反映。你们看看，他家这房子还能住人吗？

那个人不好，但国家好呀。要不是上大学能贷款，兴琼这孩子只怕大学都上不下去了，更不要说兴峰还能读高中。这俩孩子懂事早，兴琼这孩子从上大学开始就没拿过家里一分钱，听说都是一边上学一边打工赚钱读书，还一直拿奖学金。

就是日子过得太苦了，人长得腊瘦的，个子也没有长起来，兴峰这孩子书读得好，在都是拿第一，将来一定能考上一个好大学。”

“方便去看她吗？”老刘又问道，这阿姨话就没停过。

“我去把她推出来，多晒太阳对她的病有好处。”阿姨很热情地说道：“天气好，我就每天都推她出来晒会太阳。”说完就一手抱着孩子往老房子走去。老刘看了一眼小皮和小陈，俩人忙跟了上去。老刘担心阿姨带着孩子不放便把正海的妻子推出来。

走进老房子，正厅很干净摆放着各种农具和泥水工工具。门还是那种带着老式的木门轴，推开时发生吱呀声音的那种。门被阿姨推进时把陈悦吓了一跳。

半躺在轮椅上的不能以人来称呼，已经瘦得不成人样儿，除了眼睛很有神之外，整个人都软爬爬地缩在轮椅中，就象一个小孩子一般。

“没吓到你们吧？”阿姨关切地问皮作家和陈悦，俩人忙摇头，阿姨接着说道：“玉荷最爱干净了，为了不把脏东西留身上她一天只吃很少很少一点，这人也就瘦成这样子了。”

皮作家点了点头，房子很老旧但很干净，人很瘦但头发却是很整齐。因为有病人，所以屋子里散发出淡淡的药香，但却没有其他任何异味。

他又打量了一下轮椅上的玉荷，虽然身材不高，但五官长得很精致，如果没有这病也应该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再加上身上那种干净的、坚韧的味道，不能简单地以乡下女人来评价她，在气质上甚至超过很多高学历的女人。

陈悦却是看着那一筐的药盒，这些药盒得给这家人增加多大的压力？他好奇地走到那抹得干干净净的相框前，从阿姨的介绍中他对这家的女儿很好奇。他也曾经是大学生，象她这样的大学生很少，一个学校出现一两个都称得上是传奇。

相片不多，只有两三张有一个小女孩子，更多的是正海和玉荷年轻时的照片，这小女孩子应该就是这家的女儿。与玉荷年轻时长得很像，眼神特别有神纯净，特别的坚毅和自信，不象是在这么困难的家庭长大的。

不要皮作家帮忙，阿姨一手抱着孩子一只手很熟练地把玉荷的轮椅移出了屋子，应该说现在的玉荷身体很轻，象襁褓中的孩子一般。帮不上忙他看着正在看墙上照片的陈悦坏坏地笑了笑，并且也上前看了照片，也不知道这丫的又起什么坏心思。

也许在屋子里呆得太久了，刚出大门玉荷就闭着眼睛，良久才睁开。她已经被推到了老刘的面前，阿姨没介绍但玉荷还是很善意地朝老刘笑了笑。看着玉荷老刘的心颤抖了一下，见过很惨的，但没有见过象她这么惨的。

“正海家的？”老刘微笑地说道：“我们是县扶贫工作队的，今天主要是来了解后山村的贫困户的情况。”

“我家不是贫困户。”玉荷开口说道：“正海说了，我家算不上贫困户。因为我们的日子现在还过得下去，而且会越来越好。”陈悦和皮作家也出来站在她的后面，却是没有坐到她的前面。听到她的话皮作家的身体忍不住动了动。这几天来说得最多的是为什么我没有评上贫困户。而真正困难的却说自己不是贫困户。

这是为了面子吗？不，皮作家不这么认为，这应该是骨气，这是硬气。没见过她家男人正海，但这个正海绝对是一个男人，真正的男人。

“为什么这么说？”老刘有点不理解地问道。他没有皮作家那么感性，习惯性地问她。

“不知道，正海说什么我都信他。”玉荷看了一眼阿姨说道：“玉莲婶打听到什么搬迁，国家免费给没房子的建房，还把老宅基地都给我们建房，让正海去找村里找镇里，可是正海不同意。反正他说的都是对的，我也没有问原因。”玉荷的声音很轻很细很甜，但却让老刘有点震憾。

“孩子读书怎么样？”老刘顿了顿转移话题。

“都是我的病拖累了孩子们。”玉荷有点哽咽地说道：“女儿大三了，可是因为我读不了研，就想着早点赚钱减轻家里的负担。我知道她想深造，她那点心思瞒不过我。儿子还行，考个好学校是没有问题，上大学的钱正海已经准备好了，再加上助学贷款，他读书也没有问题了。

丫头学的是经济专业，就想赚钱养家。儿子有孝心，他要学医，就想治好我的病。都是我，是我拖累了他们。”说到这里玉荷有点激动。

“放心，有国家在，有政府在，什么坎也会帮你们家渡过的。”老刘忙安慰道。

“正海说了，国家帮了我们家大忙，我们也就不要给国家和政府增加麻烦。”玉荷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说道：“要是没有国家，儿子和女儿都没法把这书读下去。女儿大学我们只是第一学期交了些钱，其他都是国家和学校帮助她。

儿子每年也有国家补助，学校老师也非常关心他。吃的、住的都不让我们操心。我和正海也没有办法为他们操心。儿子已经算好了，上大学让我们只准备六七千块钱就行了，他也要象他姐一样把大学读完。”

老刘苦笑了一下，接着都不知道如何把话谈下去了。以往都是群众提出这样那样的问题，他们再一一从政策方面进行解释。这个玉荷不提要求只是说国家和政府好，他难道找出一些事来自问自答？

“阿姨，我......”陈悦脸有点红，应该是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意见：“我想帮扶你们家，我......我是想说我支助你女儿和儿子读书，甚至可以支助你治病。”老刘和皮作家都有点惊讶地看着陈悦，陈悦家是有钱，陈悦花钱也很大方，但他怎么玩起这一出了？

“你......”玉荷有点惊讶，良久才回过神来微笑道：“谢谢你，孩子，你是一个好孩子。正海说了，不碰到迈不过的坎，我们不能接受别人的帮助。现在我们过得很好，就不能接受别人的帮助。如果你有这个条件就去帮助比我们更需要帮助的人。谢谢你了孩子。”

一旁的玉莲婶看着陈悦的眼神很是欣赏，慢慢地变得有神起来，最后变成了一种怪怪的。她看陈悦的眼神变得怪怪的，对，就是那种岳母看女婿的眼神。

被玉荷拒绝了，陈悦有点茫然也有点失落，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皮作家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偷偷地还朝他伸出大拇指。接下来是很正式的谈话，皮作家把两家的情况了解了一下并做好记录。

老刘只是无语地沉思着，结束谈话之后老刘没有再继续走访，而是带着皮作家和陈悦离开了狸冲组，也没有向俩人解释原因。皮作家和陈悦虽然感觉到沉闷但没有问原因。

“玉荷，刚才那小伙子不错，应该比兴琼大不了两三岁，跟兴琼配得来。”在老刘他们离开之后玉莲婶对玉荷笑道。

“是个不错的孩子。”玉荷点了点头说道：“可是，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他能那出那么大笔钱帮助别人，说明他家的条件一定非常好，兴琼与他处朋友肯定会受气。婶，我舍不得。再说正海那脾气，再穷再苦也会护着孩子们的，他也绝对不会同意。”

“你家那情况？你家那情况兴琼这丫头就不嫁了？”玉莲婶气急地说道：“还是你们想把兴琼丫头当赚钱的工具，一直到把你的家境改变之后再嫁？这得等到什么时候？你说说，琼丫头赚钱把锋子培养到大学毕业，你们就要放手，有峰子养家就行，这是峰子的责任。”

“婶。我不是那意思。”玉荷忙解释道：“先不谈这个问题，人家看不看得上琼丫头也不知道，琼丫头喜不喜欢这年轻人也不清楚。我们就不要操这份心了。我知道琼丫头心气高，这方小天地容不下她，她的世界将来一定是在大城里，这以后的事情谁说得清楚。”

“唉......”玉莲婶叹了一口气说道：“都犟，都犟呀，犟一家了......也罢，老婆子就不操这心了。说实在话，那年轻人还真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