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实很强,不过中级学徒,和我们三个中级和四个高级打成这样,不愧这般年纪就当上督察。”胡天雄脸色越来越冷,握着光剑,朝江风逼近,“但是太天真,天真地一个人来这里,天真得希冀他人来救你。”
三名护卫自觉地为胡天雄让出道来,灯光照耀下,光剑却更加夺目,战争年代残留得冷血与残酷重新涌上他心头,一步一步,缓而稳,压迫在心上:“你,是打算空手接这光刃吗?”
不屑回应,嘲讽的笑依旧挂在嘴边。
此时此刻,刚抬起光剑,胡天雄的眼睛对上江风清冷的眸子,笼罩着青光的眸子,刹那大脑一昏,精神恍惚了一瞬间。
这一瞬间,就是足够大的破绽了。
收臂,出拳。
同样作为高级学徒,高大护卫的反应最快,发觉情势不对,抬掌欲阻。江风不管不顾,一心对准胡天雄的腹部。
“小心背后!”老管家大吼。
来不及的,念头比话快。
铜球,西瓜大小的尖刺铜球突兀飞起,重重落在高大护卫后背上,高大护卫口中猛然吐血,目光含恨,倒在江风两步之外。
“原始流和操纵流。”老管家没有上前,口中喃喃。
拳触,贴合处,灵气破坏性地从腹部传导出去。
毫无意外地,胡天雄感到腹部密密麻麻的一阵剧痛,烙铁炙烤般的痛苦,蜈蚣般蜷缩下去。痛苦不足以抹去他求生本能,他左手捂住肚子,右手依旧挥出光剑。
一截发丝飞落,江风偏开头,从容提起膝盖,击在胡天雄的下巴上。
论经验,挂名后大大小小几十次案件,岁以后的耳濡目染,大哥的魔鬼训练,江风与多年疏于战斗的胡天雄相比明显高上一筹。论硬实力,中级学徒与高级学徒的灵力差距本就不大,江风又离高级只差一线,更何况……
“呃啊——”胡天雄遭受两次重击,身体终于承受不住,大脑昏沉,光剑脱手,身体踉跄倒退,被椅子绊倒。他挣扎着单手撑地,眼前皆是重影,捂着肚子看了看被铜球击倒的高大护卫,回想着江风异样的眼睛,心中明悟,仿佛苍老许多,倚在桌角,擦去挂在嘴边的血迹,叹道:“念力师,真是后生可畏,栽得不冤。”
“嗬哇——”
江风背后,高大护卫却已经爬起身,怒吼一声,抓住落在身边的光剑,如同发狂野兽扑向江风,直愣愣毫无章法的一刺。江风身体侧闪,眼睛注视高大护卫的眼睛,他便如遭重击,如醉酒的汉子,歪斜着跪倒,地板被脱手的光刃无声刺穿。
另两名护卫看着这诡异的一幕,面面相觑,短刀横护于前,咬着牙,慢慢靠近。
“够了,都停下吧,没用了。”胡天雄双眼紧闭,下出命令。
老成护卫手贴着鼓囊的口袋,看见老管家朝他摇摇头,默默放下手。
“念力师,哈,念力师。”
念力师与武者不同,修的是念力而非灵力,不分学徒境界,最弱的也相当于三流高手的水平,富贵酒馆里的七名准武者,都只是学徒,江风光用灵力就能打得有来有回,再加上念力,接下来,显而易见,会是碾压的战局。
江风皱着眉,不住地揉着太阳穴。
“你能看到我的暗器?”老成护卫冷冷发问。
“是‘念感’,也算是‘看见’吧。不过这和精神状态有关,刚刚精神恍惚了下,便没有发觉这位老先生的铁链。”江风睁开眼睛,将酒馆里所有的表情收入眼中,“现在,我可以带走小胡兄弟了吧。”
胡天雄大脑中的刺痛感缓和,重影消退,闻言有些诧异,笑得很勉强:“不把我们都抓走?”
“我的任务只是带走胡富贵,去警署配合调查而已。”江风笑盈盈,腹部和手肘衣物破损,伤口淌着血。
闻言,胡天雄先是愣住,然后心里悲凉杂着微喜。
“凭……凭什么抓我!”一直躲在老成护卫背后的小胖子胡富贵忽然出声。
“富贵!”胡天雄出言呵斥,虽然心中百般不愿,但这督察实力强大,似乎打算放过自己和兄弟们,若是真的,已经是最优的结果。
“你违背了规矩,而我是督察,负责维护规矩。”江风一抬手,示意胡天雄不要多说,一本正经地回答。
胡富贵走出老成护卫背后,手攥成拳头,对着江风抬起手臂。
“规矩便是对的吗?不许凡者购买灵药就公平吗?分凡制就是合理的吗?”小胖子满脸不忿,多年怨气爆发出来。
此言一出,酒馆陷入沉寂,无人言语,只剩下小胖子粗重喘息声。
江风笑意敛去,慢慢失去表情,像暴晒后干瘪的肉干。胡天雄脸上露出些许担忧,老管家抬起手,又缩了回去。老成护卫稍稍靠近胡富贵,手放在口袋上。
江风走过去,并没有靠得太近,直到能看清胡富贵脸上表情的距离,便停下了。胡富贵与他对视着,难得的不见惧色,只有不平。
“规矩对错,于我何干!公平与否,于我何干!合不合理,于我何干!”江风一字一顿,冷漠而无情,“身为督察,执行任务,就是没有私情的机器。”说到这里,他停顿了许久。
“你这些天真幼稚的话,不过是你违反规则的借口,真要不平,”江风的语气恢复几分温度,眼神还是冰冷,手指着天空,“说给规矩的制定者听。”
“咕。”小胖子心里一惊,没有抬头看天,咽了咽口水,蔫下去,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安,“哦。”
江风抬起下垂的目光,重新摆出笑脸,走上前,按住胡富贵的肩膀:“不多说,还是跟我走一趟吧,小胡兄弟。”
胡富贵一愣一愣地被江风推着向前,忽然反应过来,扭头道:“其实你也觉得这些不合理对不对?”
“别瞎说,别乱想,好好跟我回警署吧。”江风丝毫不露异色。
胡富贵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转念想到自己大概要被关了,肉嘟嘟的脸又变成臃肿的苦瓜,看了看江风,本想多问几句,被父亲一声咳嗽憋回去,嘟囔道:“你这家伙活得真不是滋味。”
“子非我,安知我之乐?”江风模仿着王公子的口吻笑言。
“给大人开门。”胡天雄看到这一幕,朝那边愣着的两名护卫喝道。
“是。”两名护卫应声收刀,走上前,一人握住一边的把手,慢慢打开。
富贵酒馆里因为打斗一片狼藉,因此两名护卫只是将大门打开一道缝,便停下了。
望着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年龄明明和这江督察相差仿佛,无论实力还是为人处世都还相差甚远,难以避免的,那种恨让胡天雄眼神凶狠起来。
不过,终究是自己儿子。等会儿还得想想办法,在此之前……
胡天雄跟随两人送到门口,有些踌躇地开口:“这话或许不该问,不过不问不安心。江小兄弟,袭击督察可是大罪,也是违背规矩的,为什么不抓我们?”
“因为你们打的是我,不是别人。”江风停在门口,斟酌地说,“凡是违背规矩的,都该受到惩罚。”
江风看了看碎裂的酒桌与碗碟,挂彩的护卫与胡天雄,以及依旧躺在地板上的吴悔,忽然指着吴悔:“那位兄弟叫什么?”
“吴悔。”
“眼神不错,我记住了。对了,大哥,你身体咋练的啊,被铜球砸了都跟没事人一样。”
“哼。”高大护卫扭过头,嘴撇着。
江风扬起嘴角,不再追问,背过身。
“一个理由,我也犯过错,我都不把自己当人的,这是对我自己的惩罚;另一个理由,你们也受到了足够的惩罚。”江风背对着众人,“要是你们袭击的是其他督察,或者是其他任何人,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当然,估计你们也就敢袭击我了。”
江风不过二十岁模样,胡天雄误以为他是菜鸟,才会出言恐吓,以武威胁。
“嗯。”胡天雄冷冷扫了满脸狐疑的胡富贵一眼,点点头。
“这里发生的一切我都忘了,相应的,你们也忘了方才发生的一切吧,平时注意点,可能到时候请你们去警署配合调查,但不会跟我的事有关。”江风推着胡富贵踏出门楣。
“明白,”胡天雄眼神复杂地看着儿子离开酒馆,想嘱咐些什么,还是把原话咽回腹中,随口道,“督察大人你也够辛苦的啊。”
“自己选择的道路,不惧辛苦,一定会走下去。”
语留人离,不多时,消失在胡天雄的视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