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走,这个蛰伏在记忆深处的小虫,此刻探出头来,在江风紧绷的神经上蜇了一口。
“你能自主控制’暴走‘形态?”江风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惊慌,不等回应,粗暴地捏住幽鬼的下巴,喝道:“看着我!”
幽鬼闭着眼,一脸疯狂。
不用再言,江风选择更加直接的方法,双手去抠幽鬼的眼皮。
“看你这样子,见过喽。”幽鬼反倒自己睁眼了,“晚啦。”
两人的念力与精神相撞,幽鬼眸子血红,江风面色红润,然后迸血。
“呃——”捂着脸,江风依旧不肯罢休,握住光剑捅向幽鬼的太阳穴。
灰色气体涌动,伴随着比之前强烈百倍的呓语声,江风只觉得头部炸裂般的痛苦,光剑前端被瞬间抹去。
抬脚,踩在插在右胸的木棒上,将他踹到最远的角落。
“嗬——嗬——”
灰色气体不仅腐蚀掉持续再生的灵力光剑,也让幽鬼本就惨白的皮肤染上灰色的死气,凋落的皮发,膨胀的肌肉,突起的血管,他的身体正向非人形态转化着。
“你的念力近乎亏空,这种情况下,暴走恐怕是不可逆的吧?”江风脸色复杂,手按着鼻梁。
幽鬼张开嘴,原本饱满热情的声音变形得阴郁粗犷:“好过再受议会羞辱。”
“你会彻底失去理智,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怪物。”
“在你眼里,我原来还是人吗。”幽鬼竭力咧开嘴,露出满嘴金牙,“永别啦。”
从一米左右,幽鬼的身躯暴涨到近乎三米的高度,脸部五官扭曲在一块,腹部似孕妇般拖着一个恐怖的大肉块,浓郁的灰气包裹覆盖住全身,脚踩踏的地砖,头顶着的天花板,都在灰气作用下逐渐腐蚀凋落。
幽鬼的气息开始暴涨,无论是灵力还是念力,一直提升到一流顶尖的水准。
这样的对手,毫无战胜的可能性。
只能依靠神谕了。可以我残存的念力,还能维持多久的理智,不被它反噬呢?
“呼——嗬——”怪物粗喘着气,猩红的眼睛转动,落在江风身上,慢慢朝他挪动。
背后就是大门。
但是不能离开房间,一旦怪物离开房间,就可能感知到其他人的气息,必须在这里吸引住它的注意力,等到救援才行。
虽然无用,江风还是握紧手中的灵力光剑,严阵以待。
怪物渐渐适应这副身体,步伐愈快,由走变跑,庞大的身躯将前路封锁。
退后,退后,一直背靠墙壁。
食指轻弹,手中石子在念力控制下飞射,从怪物两腿之间划过,射在烛台上,将点燃的烛火熄灭。
踢飞一块木头碎椅,身体反方向侧滚到角落。
念感里,那只怪物没有被碎椅吸引,直接转向朝着江风。
果然,暴走的怪物也是有念感的。
离江风十多步距离,怪物忽然张嘴,硕大的灰色球体凝聚,下一刻喷发,带着浓烈死气滚滚而来。
还有这种招式?
灰球大小跟怪物本体相仿,将一切退路封锁,让江风避无可避,只能选择硬抗。
江风手脚冰凉,兀自生笑,准备拼死一搏。
这种大小,我的神谕能挡下来吗?
还是说,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的手段都是无用呢?
如火烈阳,喷薄而出,火光后一个独臂男子,发丝飞舞,执剑闯入,千钧一发间撞开江风。
大哥来了。
此时的大哥,一袭黑衣如墨,剑染橙黄,平素淡漠的脸此时带着一丝凌厉,恰似原始时代杀人无形的剑客。
“无智的怪物,”大哥挥剑,不消一秒,落在怪物身后,一道火光姗姗来迟,半空中流星似的坠落,拉出笔直红线,从头颅的正中央贯穿而下,兀地消散无形,“一剑足矣。”
从上至下,熊熊火焰如遇热油,顷刻将硕大怪物付之一炬。
江风哑了声,慢慢在墙角坐下。
充斥在房间里的上千灵体同样被火焰灼烧着,或有悲鸣,或显解脱,或在哀嚎,渐渐消散世间,重归混沌。
江风看见,那怪物体内,走出个白白净净、发齐牙白的小伙子,向上,向前,朝着火焰。
某一刻,神灵眷顾,从此不复凡人,从此不见天日,从此深堕于暗,从此永恒孤独。
这就是力量的代价啊。
他光着身子,颤抖着高举双手,两排泪垂下,脸上笑得癫狂:“太阳啊,多么美好的太阳啊。”
然后,消散在火焰中。
“可悲的怪物,”杨明淡漠地瞟了一眼,“死有余辜。”
江风低着头,手垂在膝盖上,一言不发。
“不说点什么吗,嗯?”杨明藏起流星剑,走到江风身边,然后拍拍他的脸,“哦,原来昏过去了。伤得可真重。”
十分钟内,除了江风杨明,又赶来五位警署督察,迅速封锁现场,对地下室内的物品一一清点整理。
“啧,这么多灵符,倒还是个多才多艺的家伙。”染着黄发,叼着烟头,唯一不穿黑色制服的男人啧啧赞叹。
“屏蔽仪在这里。”女督察素手在半空中无形一握,墙壁碎裂,凉风拂动,卷下拳头大小的金属箱子。
“弱秋,你还总是对这个敏感啊,诶,别别,苏督察,是苏督察。”黄发男人刚一开口,便被苏弱秋揪住耳朵,反向旋转一百十度,连连讨饶。
“都下来看看吧。”副署长苍老的声音响起。
“这……我在上京五年多,还真没见过口味如此清新脱俗的罪犯。”黄发男人远远看见挂着的一截人腿,又开启吐槽模式,走近了,注意到瘦小青年把鼻子凑在一块块人肉间,“不是,阿伦你也好这口?”
“李一,你给我严肃点,这是命案现场!”老钟右眼一道刀疤,显然是瞎了一只,呵斥道,“把烟掐了。”
“是。”黄发男人李一有气无力地拉长声音,烟头按在裤腿上。
“阿伦天生嗅觉敏感,他是在工作。”白发苍苍的副署长转过头,向李一解释。
“这边三个人,都是前天的。左边这里应该是分属五个受害人,再里头的尸块,有些时间了,我闻不清楚,还是找特执局鉴定吧。”瘦弱青年阿伦慢慢远离尸块,神情有些古怪,“不过……”
“怎么了?”老钟最是急切,开口问。
“这些人身上大多混杂着星兽、灵核矿还有苦荆草的味道。单独一项或许是巧合,但三者合一的话,”阿伦望向众人,“只有一种可能,他们不是议会公民,是弃者。”
“至少三千。”苏弱水放下手中的鬼石。
“一个双二流,能杀这么多人才暴露,这可能吗?”黄发男人李一一脸疑惑。
“十年不遇的大案啊,”副署长长叹,“要起浪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