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廖归鸿视线对焦是一个非常煎熬漫长的过程。

江云歌用低沉的嗓音和常闻语招牌式不怎么正经的语调引导他慢慢呼吸，看着血色渐渐在他脸上恢复，手持续在他覆在胸口的手背上轻拍，也就是转瞬的事情，江云歌又一次拍抚之后，那只本死按着自己胸口上的手却把江云歌的手整个攥紧。

力道大的恨不能捏碎江云歌的手骨。

疼的蹙了蹙眉，江云歌靠在廖归鸿耳边，“归鸿，别怕，已经没事了。闻语哥陪着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闻……”廖归鸿只发出一个气音，他咽了咽，用了更大的力气终于发出声音，“闻语哥？”

并不对焦的两眼似乎从江云歌脸上穿透去望一个莫名的远方，他的瞳孔努力紧缩了几次都是徒劳，每次瞳孔尝试收缩，江云歌的手都被更用力的捏紧一次。

“嗯，是啊，是我。”江云歌试着把手从他手里抽出，可这动作只引起他更大力的将他死死攥住。

“别走！”廖归鸿低吼完，咳嗽了一阵。

这嘶哑的吼声触动江云歌记忆深处的不忍，他不再跟廖归鸿较劲，放松的任由他把自己捏的生疼。

“不走，我哪儿都不去。”他跪坐在满是水的地上，“归鸿，你真是找了个好地方啊，在五星级酒店的游泳池里玩儿？”顿了顿，江云歌又冷笑着补充一句：“一个人玩儿？嗯？”

“我……”廖归鸿垂下眼睑，微微瑟缩了一下肩膀，“我……不是有意的……”

“你答应过我的吧，这种游戏永远不会一个人玩儿，我不在的时候，不可以。对不对？你答应过的吧？”

靠在江云歌身上的人睫毛上仍挂着水珠，那些水珠轻轻颤了几次，廖归鸿轻轻笑了。

很沉重，也很悲痛，还带着窒息过后的嘶哑。笑了一小会儿，笑声慢慢停止。

廖归鸿放开江云歌的手，坐直了身子，两腿微微曲起，两手在脸上短暂的捂了一下。

然后他一手撑着地，想站起来，可似乎还有些使不上力，江云歌起来去帮了他一把，被他推开。

见廖归鸿要走，江云歌跟上去说：“三号计时器还有一个多小时才会计时完毕，触发后也不会马上有事件发生。明天，在明晚，八点。”

廖归鸿停下动作，缓缓转过头，已经能够聚焦的眼眸跟江云歌对上。

眼神是阴沉的迷蒙和困惑。

江云歌咽下后面关于计时器的话，到旁边椅子上扯了块叠放整齐的浴巾走近，抬手把浴巾披在了廖归鸿肩上，“有人来了，遮一下吧。你这身材，啧啧。”

说完发现还是操着常闻语的调调，他清清嗓子，绕过廖归鸿往门口走去。

走出去四五步，江云歌两手插进湿漉漉的裤兜回身歪头对廖归鸿挑了下下巴，“小可爱，肌肉练的不错嘛~”

廖归鸿的眼神更加阴沉，他嘴唇微微开启一条缝隙，缓缓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最后对江云歌勾了一下嘴角。

施然带着杨玺他们一大群人还有抬着担架的医护人员以及酒店的工作人员一起冲进游泳厅的时候，江云歌正讪笑歪头迈着不可一世的步伐迎面往门口走。

后面跟着一脸冷肃披着大浴巾步伐缓慢的寄语二哥廖归鸿。

这两人一前一后，走过之处留下清晰的水痕，除此之外再没什么能看出这地方刚才发生过溺水事件。

在医生给廖归鸿检查时，他下令让所有人回房去，温弘、杨玺和施然没动，其他人都不敢违抗二哥之命原地解散。

温弘叼根烟在嘴上没点，当然酒店的人也不会让他点。他就那么叼着，坐在旁边看医生给廖归鸿翻眼皮、测血压什么的。等医生说没什么问题后，温弘指着领头的医生：“抽管血回去验一下。”

那医生觉得没什么必要，但温弘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镇着，酒店经理也担心重要客户的安危跟医生说了几句，之后医生就真的抽了一管血带走了。

江云歌从椅子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行，那我们也撤了。”

施然来到他身边，冲他挑个眉，“你准备好措辞，我想问的问题可不少。”

笑笑，江云歌说：“别问，问了我也不会回答。”

杨玺走过来一把按住江云歌肩膀，“走，我也需要解释。”

温弘坐在那伸着两条腿，“欸，你们俩怎么回事？他好歹救了归鸿一命，你们能不能客气点儿？”

廖归鸿压着胳膊上的止血棉站起来看向杨玺，“把他的东西送到我房里。”

这个他，除了江云歌不会有别人了。杨玺以往的工作很重要一部分就是察言观色去揣测廖归鸿简短语言里的意思，这话他当然一听就能明白。

放开按着江云歌的手，杨玺迅速对廖归鸿点头，“……好，我现在去拿东西。”

施然咬了咬牙，没吭声。

温弘拿下嘴上的烟，“小江，你带了几包薄荷烟？我跟杨玺一起去，拿你包烟。”

江云歌面对施然，“我烟在床头柜上，你给温弘拿一包吧。”

施然运了几口气，“温弘哥，走吧。”

“成。归鸿你商量好怎么报恩就早点睡啊，计时器我盯着你放心，有事儿给你电话。”温弘嘱咐完跟施然和杨玺走了。

廖归鸿回了一趟游泳厅，把装衣服的黑色运动单肩包拿在手里，再出门对上江云歌时，他把包往江云歌身上一扔。

这黑包被江云歌抱了个满怀，看扔包过来的人披着条白浴巾之外就只穿了条黑色泳裤，脚上倒是多了双黑色人字拖。

“欸。”江云歌喊住了他，视线往他身上上下扫了一遍，“你准备就……穿这样，坐电梯，大摇大摆换个楼层回房间？”

廖归鸿低头看了看自己，不答反问：“是今晚八点，还是明晚八点？”

“什么？”这答不对题的反应让江云歌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是问计时器的事，“啊，对，今晚八点，已经跨天了。嗯，我不太严谨，多谢提醒。”

“嗯。”廖归鸿应了一下，“头晕。”

“……去医院？”江云歌举步要走，“我去看看救护车走了没。”

廖归鸿抬手拦了江云歌的脚步，微微闭了闭眼，“头晕，换不了衣服。”

盯着廖归鸿双眼看看，他眼里有一些血丝，瞳孔虽已聚焦但细看之下似乎还有些微颤，缺氧的劲儿应该还没完全消退。

酒店工作人员大概是送走了救护车的人又折了回来，隔着几步对廖归鸿说：“廖总，您这也太让我们酒店为难了，都说了游泳池晚上不开放，您怎么能这么一意孤行呢？”

可能是缺氧影响气场，廖归鸿看着这位说话的人，脸上竟然微微泛起一丝愧疚，低低说了句：“抱歉。”

“……还好您没事，要是真出什么事，我们哪担的起这个责任。廖总，我送您回房吧，这次贵公司在我们酒店的消费，我们给您再打个折。”

说着这人要来扶廖归鸿的胳膊，他往江云歌跟前靠了靠想要避开陌生人的触碰，江云歌转到那人和廖归鸿当中笑着对人说：“行了，你们也别担心我们公司会追究。不会的。谢谢你们给打折，其他的不麻烦了，廖总这边我们自己能照顾，你们忙去吧。”

刚说完他听见廖归鸿肚子里好像发出了什么不太霸道的声音。

瞬间江云歌就乐了，又一扬手，“欸那个什么经理，等会儿往廖总房里送点儿夜宵呗？”

“可以啊。”经理点头说，“海鲜、日料、牛排可以吗？再送您两瓶红酒压惊。”

“别，来两碗阳春面，加荷包蛋，不要葱花。酒也不用了，我们廖总不爱喝酒。”江云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