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的大英帝国,是真正意义上的日不落帝国,蒸汽机械的飞速发展,战场上的连连胜利,国内歌舞升平的晚会终年不曾停歇,舞会从后半夜一直举行到次日凌晨,奇珍源源不断进贡在维多利亚女王的面前,看也不看一眼,弃之如敝屣。
天上的月亮被摘下来送到她面前,也不会成为什么新鲜事。
繁华之下,衰败如影随形。
工业革命之后,伦敦的社会阶层分化加速,贫富差距在资本主义的作用下更是扩大到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工人领着勉强能养家糊口的微薄工资,卖力辛勤地工作,满足上流贵族们骄奢淫逸的放纵享乐。人们的婚姻以钱为基础要求,更别提别的关系里,金钱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还真是应了他前世的那句话,金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金钱是万万不能的。况且现在,金钱几乎已经是万能的了。
伦敦城,繁华又美丽的上城,衰败又落后的下城,矛盾又和谐的柔和在一起,向外来人展示的,永远只有美丽的一面,人人向往的月球正面。
为了维持繁华美丽的外表,城市的净化系统下首当其冲的就是下水道,这种早在古罗马时期就存在的城市公共设备。良好的下水道系统能为城市排除废物渣滓,保持表面的光鲜。
这里,就是伦敦的下水道——东城区,将那些不该出现在城市街头的底层人士纳入其中,就像是后世美利坚的种族隔离区一样,那些贵族提到这里,掩鼻皱眉,显示出自己高人一等的尊贵。
绅士先生,关心自己的马球,帽子,手杖,国家大事,小姐夫人,学习过去西班牙的那一套扇语,向中意的小伙眉目传情,还有巴黎最新款的服装和奢华的珠宝。
只有宴乐的聚会上,有人为了承托出自己的高尚品德,伪善的表示自己做过慈善,把不要的东西像倒垃圾一样倾倒在东城区,仍由那些穷人哄抢,还能得到一句“你可真是善良”的褒奖。
听到那些有关伦敦穷人的故事,小姐们扯着洁白的手帕,拭去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来显示她们作为人类的同理心。
东城区是伦敦最大的贫民窟,三教九流在这里混居,妓女就在街边光明正大地拉客,瘾君子蜷缩在街角醉生梦死,强盗小偷进出他人的房子倒是不常见,因为根本没有东西值得偷强。
食不果腹,衣衫褴褛,居住环境恶劣,东城区居民的典型标配。
这里也是开膛手杰克最活跃的地方,截止昨天他看到的那份报纸,这个杀人狂魔已经送了三个可怜的女人下地狱,谁知道他今天有没有干出什么新的伤天害理的事来。
白色恐怖渲染在东城区的每个角落,即使是白天,也很难在街头看见行人出没,往昔嘈杂的街头变成诡异的寂静之地,悠闲的鸟雀倒是怡然自得,大摇大摆地在街上漫步。
空气中弥漫着不安的气息,维恩裹紧了披着的外套,十月的伦敦街头,凉意开始扩散,薄外套已经抵挡不了寒风了。
呼,他朝手心哈出一口热气,伦敦今年的冬天可不好过,往年的这个时候,这件外套至少还能让他不至于冻得这样毫无形象。
先前在男人那没得到什么可以继续的消息,他也只能先打道回府,报社位置偏僻,没有那个有生意头脑的马车夫会经过,荒凉的街头,只有垃圾顺着风走,维恩不得不先穿过这片贫民窟,回到主街上另作打算。
维恩神色匆匆,卡玛还等着他回去,答应了奥尔接替苏格兰场照顾她,维恩也不可能真的把人扔在家里不管不顾。
想到现在暗处可能还有某个盯上她的杀人犯伺机而动,维恩一阵头疼,要是在他的看护下还出了事,他和奥尔的朋友关系也可以到此为止了,他可舍不得这么一个人傻钱多,啊不,热心为人的朋友。
况且现在天色已晚,这边还是凶杀案的区域,谁又能保证那个什么开膛手杰克就只逮住一种类型的人下手呢?除了开膛手杰克,这一带的抢劫案可也不少,他简直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羊羔游荡在狼群出没地。
想到这里,维恩又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他可不想无缘无故挨一顿。
“先生,先生?前面的那位?”一连串急促的呼唤从背后传来,似乎有什么要紧事。
维恩继续不管不顾的埋头往前走,他在这碰不上熟人,这人想必也不是在叫他。
“先生?先生?”
继续走继续走。
“先生!等一下!”那人见维恩毫无反应,一路小跑着追上来,拦住维恩的去路。
维恩打量着眼前的矮个男人,堪及他胸前的身高,营养不良的外表,穿着破旧,胡子邋遢,头发油腻地像是从出生开始就没洗过头,典型的东城区打扮。
19世纪的工业革命,伴生而来的人口快速增长和经济发展不平衡,欧洲人的身高并没有像人们以为的那样高大挺拔,相反,英国人的男性身高普遍停留在一米六左右,与维恩上辈子的想象想去甚远。好在他这辈子的身体还算争气,放眼望去那是鹤立鸡群。
“先生,听说你在找人?”矮个男人冲维恩挤眉弄眼:“那个报社老板,我有他的消息。”
维恩立马警惕起来,线索刚中断,这个可疑的男人就无缘无故地跳出来说自己掌握情报,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吧?
“别误会,朋友。”矮个男人看出了维恩的警惕,连忙解释道:“我可不是想帮他,那个报社老板之前开除了我的兄弟,总得付出点代价吧。”
报复前上司,这听上去是个合理的原因,维恩点头,示意矮个男人继续往后面说。
“那天中午,我在报社后门看见他了,和一个女的在一起,那女的一看就是风骚的要死,两个人勾勾搭搭地上了马车。”男人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所言不虚。
“他那干过的人都知道,他老婆是个不好惹的女疯子,一天到晚都只会争风吃醋。”男人肯定的下了结论:“他绝对是受不了他老婆,才和那个女的私奔的。“
“那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为了陷害他作伪证呢?你不是说要让他付出点代价吗?”维恩没那么好糊弄,没有确凿证据的指认都是毫无根据的诬蔑,即便是事实,也要证据来支撑论点。
矮个男人被维恩问住,张口欲言,又说不出话来,只能尴尬的愣在原地。
维恩冷笑一声,直接从男人身边绕了过去,说谎也不打个草稿。
真是浪费时间,维恩心想。
有那么一瞬间,他还真以为这男的知道些什么线索,至少时间还对的上,可惜后面越说越离谱,男人沉不住气的态度也实在是难以令人信服。
要是男人还能反驳两句,他或许还能参考一下,就算不是私奔,那个神秘的女人也是最后一个见到男人的人。但人在遭遇突然状况时的反应往往是最真实的,男人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真实性自然也大大降低。
哎,到了跟前的线索,总是或多或少的参杂着旁人的私心,只有抽丝剥茧地拆到最里面,才能得到一点无关紧要的信息,私家侦探的钱还真是不好赚啊。
“等等,先生!你听我说......”反应过来的男人心有不甘,紧紧跟着维恩,怎么也甩不掉,还想劝维恩改变心意。
“我没有说谎,真的,那个报社老板对吧,和那个女人一块走了。”
“我刚刚就是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说。”
“先生,我用我兜里最后的几便士发誓,我说的是实话......先生?”
维恩三步并作两步,只管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不看路,左拐右拐,看见巷子,维恩就往里面绕。
“先生,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发誓!他真的和那个女人跑了!我亲眼看见他们上的马车。”
“那个女人是我们这有名的女巫,她还会给人下咒,说不定是那个女人蛊惑的他,真的,先生......”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维恩总算是听不见那蚊子一样嗡嗡围绕的3D立体声,这才停下脚步,观察起四周来。低矮的破旧房屋,千篇一律的伦敦同款地砖,但那些从未见过的店铺,偶尔经过的面生面孔,都在提醒着维恩。
嗯,这是哪?
看着即将消失在房顶边界线的太阳,维恩对自己发出灵魂拷问。
我靠,今晚该不会要露宿街头了吧?
偌大的伦敦城,竟然没有我的安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