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这是什么？打感情牌吗？

被迫听亚当絮絮叨叨一大堆回忆杀的维恩面色诡异，他实在是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是你，二五仔。

而且就只凭这个原因，能让他背叛教会也确实太过牵强。

尽管从外人看来，如果以俗世三观作为标准，教会的行为既是恶，一个人但凡内心还有向善的渴望都会生出纠结，性子烈一些的，也会选择决裂后分道扬镳。

但他们不同，对于这种完全由教会培养的人物，他们的逻辑，他们的动机，他们的三观都是教会孵化的产物，他们对于善恶的理解，对于品行的分辨也自当是教会运作后的结果。

他们诞生自教会，接受的内容里肯定不可能会有对于教会的否定批判，理想化的小说戏剧里，往往会有出身于反派阵营的某些角色，或是在主人公的感化之下，或是自我意识的觉醒，他们都会背弃本属于的阵营加入正面。

可惜，都只是理想化的结局而已，现实的发展可并非如此。

教会明面上的教诲自然与他们无关，这种雏鸟效应的影响作用下，再加上教会持之以恒的洗脑作用，是不会有人反叛的，所以神父那种一条道走到黑才是正常发展下的结局。

而眼前这位，口口声声控诉着教会的恶行，却始终是站在第三人的角度以理中客的思维解读，完全将自己从事件中摘离，实在是难以令人信服。

这么想着，他也自然问了出来：“你不满教会，只是因为教会的行为？”

听到问题的亚当眨了眨眼，刚才还在义正言辞慷慨激昂的控诉的他突然就像是泄了气一样，冷静下来，情绪变化的如此之快，眼睛里全是冰冷的冰渣。

“生命，只有领悟自己存在的意义时，才算是真正具备了生命，可我没有存在的意义。”他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我只是为了寻找我存在的意义而已，我和他不一样，他是全新的个体，而我从诞生开始，就只有无尽的未被解答的困惑。”

他想起了还在教会的日子，他和别人都不一样，他无法和另外一个同类一样，对于神毫无理由地献上百分百的忠诚，不知情的人认为他对于神的信仰不够，不屑与他来往，知道内幕的人又如何去关心一个工具，一件武器的思考，自然也不会关心他的种种疑问。

神为什么是神？

神当然是神。

每一个被他问到的人都是同样的反应，眉毛上挑，眼皮不眨，反而对提出疑问的他诧异不已，双手合十，对着雕像感慨：“原谅他的不敬。”

不敬又是为何？何为不敬？

积存的疑问就像是滚雪球一样，最终引发了雪崩。

“你知道他的名字吗？”亚当突然抛出了问题，“神父的名字。”

维恩挑眉，刚想回答这个简单的问题，但是转念一想，他好像确实不知道神父的名字，即便是那份从苏格兰场借过来的官方卷宗上，也只是用“ather”代称，全篇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提起过神父的名字。

“因为我们压根没有名字，教会只会依据职位来称呼我们，而为我命名的人........不提也罢。”

亚当，上帝之子，因为使用智慧果而被逐出伊甸园，也是传说中的人类先祖。

何其讽刺，亚当心想，这是何其的讽刺。

“好吧，就算你说的是真的。”维恩表面勉强认同了这个说法，他到底相不相信其实也重要不到哪去，只要亚当能提供确切的消息，他就算是女王的私生子他也懒得管。

“那教会为什么从来没有管过你？你脱离教会总不可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如果他的说法靠谱，这样的一个人形自走武器，教会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放任他在外面瞎晃？连最基本的追捕都没有？他离开巴别塔的时候可没这么好待遇，那群人恨不得剥了他的皮。

“有了新的杰作，有了忠心的鹰犬，谁还会去在乎一个逃走了的失败作品。”说到最后，他带着自嘲意味地笑了笑。

地下室里的那一批已经被放了出来，他的同一批人造人除他以外全“销毁”了，教会的目标近在咫尺，哪里还有闲心去管他这么一个人，他们本身自带的缺陷就让他们无法脱离教会正常生活，如果不是碰到了那个人......

他想起了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碰见的那个人，比起虚无飘渺的“神”，那个人才是真正的神明，也是那个人给了他第二次生命，让他去寻找问题的答案，也是那个人告诉的他..............

他在心中默念着那句话，却不想念出了声，狭窄的室内连风吹书页的翻动声都能听到，这句呢喃自然也逃不过维恩的耳朵。

“等等——”听见男人口中呢喃的内容，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这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个，他还想再问点什么，亚当却先他一步开口了。

“时间到了，我该走了。如果你还有问题，就来唐人街找我吧，唯一的一个西方人也该还是很好辨认的。”说完，亚当的手搭上了背后窗户前的防护栏，反手一撑，整个人就此消失在窗户边际，最后一句话飘散在空中：“我会告诉你一切我所知道的。”

维恩才发现，随着刚才对话的展开，亚当一直都在向室外光源的唯一接入点挪动，他居然完全没有注意到，就任由那人不断变化自己的站位。

这下可好，教授办公室楼层不高，下面又是一片花圃地，松软的泥土可谓天然缓冲带，注意角度翻下去也是什么事都没有。

等他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绕开教授赶到了窗前，下面早就没了男人的影子。

现在的人，怎么有正门不走，都喜欢从些稀奇古怪的地方退场。

感慨完，维恩回过头，正巧撞见了教授紧张与慌乱交加的眼睛里。

对哦，亚当走了，当然是只留下他和教授面面相觑。

“所以，教授，该我问你问题了吧？”他笑得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