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先生看自己目光中的欣赏，那是分毫不加掩饰，秦三先生对自己的照顾也是众人皆知，自己如果把实情告诉他们，想来他们定会主持公道。

自古便有“城下之盟不必死守”的道理，王二顺心下激愤，便欲将秦灵芳威胁他的事情一吐而出，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老先生，是我之前在SZ的老领导给我电话，讲他那里创业需要人手，希望我过去帮帮他。”

秦老先生本来一脸笑吟吟的，听他说完却皱起眉头问：“他那里要你什么时候去？”

王二顺轻吐了口气道：“说是越快越好。”

秦老先生闻言背着手，在病房里咕哝不停，只听他不停地道：“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这怎么能成？”

他连转了三圈，最后回过头来盯着王二顺道：“小顺，你是要去了吗？”

这位老先生眼中竟有不舍之意，王二顺见之也是心惊，他忙低下头道：“老先生，我母亲住院时，那位老领导借给我钱最多，现在他要帮忙，我真不能不去了。”

秦老先生闻言轻哼了一声，转过身又踱起步来。这时秦定国却笑道：“爸，即然欠人家恩情，顺子去还那也是正理啊。爸你有啥绝学，趁着这两天，多教教他。”

秦老先生闻言厉喝道：“你懂什么！哪有谁一口吃个胖子？”

这一声喝，威势自生，纵使勇悍如秦定国，也是缩了缩脖子，退到墙角不再多话。

秦老先生再回过头看王二顺，只见王二顺虽然低着头，但明显是下定决心，不由长叹一声道：“自古人情债最难还。小顺，你听说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吗？”

王二顺闻言心头跳动的厉害，抬起头来，只见秦老先生目含希冀，便是二先生秦定国也是满脸诧异，他忙低头道：“知道，不敢忘。”

这话回复的简短，但秦老先生却点头叹息不止，他最后又怒喝道：“安邦呢？安邦这一天天的，从早到晚怎么就不见人影了？”

秦定国忙踏前一步道：“爸，安邦他到市里学习去了。昨天跟你提过的。”

秦老先生闻言轻轻拍了拍脑袋，苦笑道：“我怎么把这给忘了，真是老糊涂了。哎！”

他转过头对王二顺道：“小顺，现在到国庆，还有半个月，你跟那边讲这里有位长辈要陪伴一下，等过了国庆再去帮他，行不行？”

王二顺只觉得眼眶湿湿，他哪有啥老领导要叫他去帮忙，此刻见到老先生真情毕露，忙前一步挽住老先生道：“好，好。我答应老爷子了！”

秦老先生紧紧地抓着王二顺双手，点头不止道：“好，好孩子。你也别回去了，老头子我就霸占你半个月，就在医院里陪我吧。”

王二顺点头道：“好，依老先生了。”

秦老先生笑容满面，他大喝道：“就这样定了。”

他再回头对秦定国道：“定国，这事你安排。”

秦定国也是笑容满面：“好，我去办。难得遇到一个对脾气又会武术的小兄弟，正好可以互相切磋一下。”

王二顺眯着眼看着这位秦二先生，不清楚他是真的喜欢，还是伪装的太像，自从看到视频中的那个人之后，他感觉秦家似乎每个人看自己的目光都是怪异的，好像只有秦三先生能够信任。

他心下正在打鼓，忽地想到“失斧疑邻”的典故，不由为之一醒。说来如果带着怀疑猜忌去看别人，只怕看每个人都是对自己不利的。

一念及此，他心下一宽，也忙向秦定国道谢。

双方客套了几句之后，秦老爷子便又开始指导王二顺拳脚功夫，只是他这一次明显急了许多，不再复前几日那般悠然自得。

这一次老先生真是填鸭式教育，且要求严格了许多。若是前两日王二顺有哪个架势摆得不对，秦老先生会哈哈笑过半天再来一一指正，但今天王二顺架势一摆，却一口气指出十几个不足。

王二顺初时还不服气，只是秦老先生让他摆好架势，手一搭，他一个壮小伙被一个快六十岁的老人放倒几次，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看来之前确实是破绽处处，只不过人家口下留情，没有尽点而已。到后来王二顺只感觉自己举手投足都是错，这时还是秦定国开口劝老先生要一步一步来，王二顺后面才好过一些。

如此这般，一直到晚八点吃饭的时候，王二顺已经累得手软脚软，连拿筷子的手都在发抖，秦老先生见了也是叹气连连，只嘱咐王二顺要忍住。

老先生以往九点多都休息了，但今天兴致特别好，又让王二顺摆静坐姿势。

前两天王二顺也摆过，老先生满意十分，但今天却将之批得一塌糊涂，最后连续改了十几处，再让王二顺坐好。

王二顺按照老先生所讲静坐姿势，果然感觉舒服了许多，便眯起眼来悄悄入定。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十点三十多分了，抬头看去老先生、秦定国各自已经睡了。

王二顺拿起手机，看到一条信息：

“给我电话。”

他一看发信人，也是吓了一跳，拿着手机悄悄走下楼去，到了广场这才打电话过去，响铃两下对面便接通了，王二顺涩声道：“秦三先生。”

对面直接将他声音截断道：“叫我安邦兄！”

王二顺略一沉默，之后道：“安邦兄。”

说来平常跟秦安邦对谈尚不觉得，但一到人前两人的地位差距真是立马显现，自己当真连站在他身旁的资格都没有。

远的不提，就说自己母亲头七，如果秦三先生不开腔，自己连挤到他身旁都办不到，再加今天秦灵芳这趟事，感觉两人身份差的确实遥远。

对面秦三先生道：“王二顺，你行了你。再敢跟我认生，我真的要冲你翻脸了。”

王二顺闻言轻笑一声道：“好！安邦兄。”

秦三先生闻言这才满意道：“好了，顺子，你今天下午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他想了想才道：“你不直接告诉老爷子是对的，这件事里头竟然有好几个小家伙在蹦跶，就是我处理起来，也是束手束脚的，人情真的抹不开啊。”

他说到这里，许是害怕王二顺误会，又补充道：“顺子，最后跟你视频那位，对你并没有坏心。家里这事，他也拦不住。二哥嘛，他也就是个直肠子，对你也没坏心。但这事他要知道了，能闹得一圈人脸都不好看。”

王二顺听了之后松了口气，点头道：“多谢安邦兄指点。”

秦三先生闻言略微沉默了一下，最后问道：“顺子打算怎么办？”

其实秦三先生已经给出答案了，王二顺能怎么说？他只得道：“我即然已经答应了，那就去打工好了。”

对面秦三先生想来也不痛快，这次沉默的更久，最后道：“顺子你先避过这一阵也好。别灰心，我一到三年内就能把这些事情都捊顺了，你那就按正常外出工作办。逢年过节该咋地就咋的，等我回县里再跟他们几个谈谈。”

王二顺闻言轻吐了口气道：“谢谢安邦兄了。”两人话毕各自问了声好，便挂了电话。

此时夜已深，王二顺衣着单薄，在广场久了，竟然感觉丝丝凉意。他轻笑一声，知道自己能耐不够，又没有根底，哪怕有人愿意提拔他，也是无从提起。

便如绳提豆腐，一提就烂，提不得呀。

能认识贵人只是契机，但自身如果没有相应实力，人家想帮你，都不知道从哪帮起。

王二顺边苦笑边摇头，最后蹑手蹑脚走回秦老先生病房，打开房门之后，却不由吓了一跳。

秦老先生、秦安国两个刚刚熟睡的人，此刻都稳稳地坐在各自的床，一双眼睛威棱，一双眼睛霸道，正盯着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