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太郎’舰身构造相当独特,研究所天才地利用了崩坏兽生前庞大的腹部空间,将其改造成载人区和活动区。
而作为小型浮空舰,它的尾部自然被杂七杂的机械仪器塞得满满当当。
所以浮空舰启动前的例行检查里,根本没有人会把目光投向那儿。
上锁,封死,闸门落下。研究员们也不可能想到,真的会有人把身体硬挤进这逼仄狭小的空间——毕竟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藏人的地方。
“喂喂?能听到吗?”
双马尾少女蜷缩着身体,尽量不去碰偶尔有电火花滋滋冒出的线路。
“该死,圣1504的蠢货们就是这样改装浮空舰的?喂喂,鸡窝头你真该亲眼看看这里!他们居然连基本的线路保护常识都没有?!我能看到打着死结的铜线头……上面溅出的火花离我不到五公分!这样的船开到半路就会砰一下解体吧!”
通讯器的另一端,身披白色研究长袍,顶着一头乱糟糟浅青头发的少女揉了揉疲惫的脸,说道:
“我有没有提醒过你小点声?”
“没有,”
双马尾少女愣了愣,道:
“你跟我说尽管放手去做……还说你的机械助手会保证我的安全。”
“阿啦,是这样吗?”
白袍少女随口道着歉。
“那真是对不起哦。我忘记说了,机械助手在你抵达长空市后才会启动程序。事实上舰身内部完全不隔音,你如果再大点声引起船上的人好奇,也许他们掀开挡板就能看见一个双马尾笨蛋……狼狈地卡在管道里动弹不得。”
“你你你,你在开玩笑对吧?”
双马尾少女心底发毛。
“呵呵。”
“喂!你这家伙!”
双马尾少女刚要大怒,却不得不小点声压低身体,恨恨道:
“鸡!窝!头!你根本是故意整我的对吧?!我到底为什么会听你的话跑到这鬼地方来!”
“因为你的新式涡轮机炸了我的实验室。”白袍少女面无表情。
“……其实你没必要解释一遍的。”
“放心上路吧,我会想念你乱糟糟的房间和发酒疯时的呕吐物的。”
“?!”
“我在开玩笑啦。”
白袍少女淡淡地说。
“你一本正经的样子真的完全不像开玩笑。”双马尾咬牙切齿。
“好了,轻松友好和谐的谈话时间到此为止。”
白袍少女说道:
“怎么样红发笨蛋,没人发现你吧?‘崩坏能抑制器’的感受如何?”
“感觉糟透了。”
少女尝试着活动手脚。
“你的抑制器为什么要做成白衬衫的样子?它死死贴着我的皮肤,又滑又紧,让我感觉自己像被恶心的大手抚摸一样……等等!鸡窝头!这不会也在你计划中吧?!”
“……你体内的崩坏能被压制到最低了,‘睡眠状态’的圣女大人应该还发现不了。”
“你好歹给我否认一下啊喂!”
双马尾不爽地吐槽道:
“不过没想到你的计划还真有用,居然能让’长船长光’那个千年宅女走出房门……话说你怎么知道数据库里有那张照片的?”
“虽然我一直对你的智商抱有同情态度。”白袍少女叹了口气,说道,“不过连’照片是我放入教条区数据库’这样明显的事实都推断不出来……你当年的逻辑学考试果然是作弊才拿到47分的吧?”
“47分是我的数学考试成绩!哼,那又如何,北美支部当年不还是哭着喊着求本天才加入嘛。”
双马尾颇有些得意,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
“等等,那个女孩不是在‘逆熵激进派’的掌控中吗?你从哪儿搞到的照片?”
“新西兰。我检索了那里的卫星天网记录。”
白袍少女有些担忧地叹了口气,道:
“天命的行动永远落后激进派半步,太不正常了。上次是在瀛洲,这次是长空市,下次……不,不,岂止是天命,我们保守派同样被那些家伙的行动节奏搞得焦头烂额啊”
“新西兰?那个世界上最纯净的国度吗?”
双马尾少女咂咂嘴,说:
“我还没亲自去过呢。听说那里的海洋还没有被石油污染过,山和树林都像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啧,真好,真想把那片美丽的大自然……染上我的颜色。”
“放过那片白云之乡吧。”
白袍少女烦躁地挠挠头:
“你已经是北美‘环境与自然和谐同盟’的头号通缉犯了。再出现在新西兰的话,天命教团的骑士直接撕破脸对你出手也不是不可能。话说煤炭和电气对你的吸引力就这么大吗?”
“让环境恶劣到所有人都无法承受的程度,不正是引起人们重视环境保护环境的最好办法嘛。”
双马尾坏坏地笑着。
“你可真是恶趣味。”
“彼此彼此!某个看上去一本正经其实永远在发神经的家伙根本没资格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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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桃太郎’轰鸣爬升进入云层的时候,在偷摸潜藏的双马尾少女断开通讯的时候,一直无声站在德丽莎背后的女仆小姐终于收回了目光。
同时闭上眼睛的还有浮空舰里,安静坐着的素衣女孩。
长光收回仿佛能穿透墙壁的目光,轻叩食指,若有所思。
“发现了什么?”德丽莎忽然说。
女仆小姐浅笑应答:“不会比您更多。”
德丽莎遥望着远空,直到浮空舰化作云海里的小小黑点。
她沉默了片刻,伸出手指,虚无的崩坏能在强大的掌控力下聚拢成实质。
食指轻点,崩坏能化为一只无形画笔在半空中勾勒出虚线轨迹。
轨迹初始凌乱,渐渐画面成型。
白云和黑色沙滩,海天一线间,短发的女孩压住帽檐,疑惑侧头,回望身后。海风吹起她的黑发。
她小巧的脸上眉眼清秀,远比先前的那张模糊照片更能窥见女孩的青春美丽。
“长光手里,为什么会有那张照片?是有谁在暗中引导她?长光,和那个叫张木子的女武神又是什么关系?”
德丽莎像是在喃喃自语。
女仆小姐微微躬身:“主教大人只是让我转交照片给您,并没有说什么。”
“他没有其它表示?”德丽莎皱眉。
“他只是说,‘想来会有很多人对那个女孩感兴趣’。”
“他又觉得自己走到了所有人的前面?”德丽莎冷冷笑着。
“每一个失败者都会有这样的错觉。”女仆小姐说,“可是对于主教大人,这只是理所当然的直觉。”
德丽莎皱了皱眉,望着远处的浮空舰消失在云海深处,没再说什么。
她想起金发男人平静的笑容,那张温和的笑脸下到底隐藏了什么?
盛大表演?舞台剧?难道对于他,世间的一切真的早已写好剧本,无人能跳出?
不会的。德丽莎默默告诉自己。
因为总有人是讨厌命运的倔强家伙吧?也许他不会挥刀反抗,但早已习惯摆出一张臭脸,像个流氓一样嗤笑命运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