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类似于铁锈的味道伴随着恶臭弥漫在厂房里。神舞知道这是血腥味和排泄味混合的味道。

直到刚刚还不断响起的凄厉惨叫声渐渐落了下来。如果不是之前看到那两道人影，她几乎都要以为是有人在深夜杀猪。

同样的歇斯底里，同样的充满绝望，同样的听不出丝毫理智……

神舞紧贴着柱子捂住嘴唇隐藏了自身的踪迹，连呼吸声都不敢露出一分。

就在不久前，听到求救声赶来的她，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审判者，B级27位。哪怕是在英雄圈里都已刚正不阿，行事正派而闻名的存在。

可是……她看到了什么？那位好像没有丝毫破绽，只为正义行事的英雄，正在极尽残酷之能事，残忍的折磨一个人，并且发出了毛骨悚然的可怕笑声。

她甚至怀疑面前的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一个可怕至极的噩梦。

终于那边完全弱下去的动静让她忍不住悄悄探头。

她想确认一下情况。

她已经不是菜鸟了，死亡现场她也见识过一些，然而眼前残酷的画面，还是冲击的她失去了平常心。

那是仿若地狱的画面。画面中一个手套上不断滴血的男人屹立不倒，他的身前摊着一块白骨和血肉混在一起的“东西”。

这个东西唯一保留完整的是他的脑袋，除了这个唯一证明他原形态的人头之外，其余的更像是一团蠕动的……海参。

对，海参，被白骨刺破，变得千疮百孔的海参……

“呕。”

终于胸腔之中苦水突破了她的苦苦压制逆流而上。

她连忙惊恐的捂住了嘴，缩回头紧贴在了石柱背面上。

咚咚咚咚……

心脏像是要破胸而出，以至于太阳穴都跟着跳动了起来。她的耳膜中都是心脏跳动的沉闷回声。

等了一会儿，那边没有丝毫动静，神舞也悄悄松了口气。

“也许他没听到。”这般想着，她鼓起勇气再度探头，想要确认情况。

视野随着她的动作不断扩展，挡住视野的石柱也渐渐从左到右的滑出了视线。

神舞没有找到那个高大的身影，那里只有那团碎肉静静地躺着，发出轻微的呻吟，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他去哪了？”

神舞眼中闪过疑惑之色，再度探出了一点。

“看够了吗？”

“啊啊啊啊啊~~~~~”

近在咫尺，只有一墙之隔！

石柱那边突然响起的低沉声音，吓得神舞惊叫出声，再顾不得其他疯了一般的跑向了前边。

然而还未等她手脚并用的跑出几步，突然后颈处一疼，紧接着她就感觉自己腾空而起，悬停在了半空之中。

“你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看到。啊啊啊~~~救命啊~~~”

神舞疯狂地挣扎，然而抓着她的那双手就像是铁钳一般纹丝不动。

审判者将手里的神舞扔到了春树所在的方向。

落地声和闷哼声过后紧随而来的是神舞的尖叫。

“不想死就安静点。”

尖叫声戛然而止。

审判者看到神舞死死堵住自己的嘴，终于收敛了心中彭拜的杀意。

“你是跟在西斯杰身边的小鬼？”

“是。C级英雄神舞向您问好。”

“你认识我吧？”

神舞闻言犹犹豫豫的磨蹭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是。我认识您。审判者大人。”

“很好，你很诚实。”审判者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只是点了点头指向了已经奄奄一息的春树。

“你认不认识他？”

神舞强忍着心中的恶心，仔细的看了眼春树还算保留完整的面部点了点头。

“认识，前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走私犯，水戸春树。”

“那你觉得我正在干什么？”

审判者漫不经心的提问下神舞冷汗直冒，毫无疑问，她能不能活下去取决于她的答案。

一个又一个答案浮现在脑海，又很快被她推翻。她实在是摸不准对方的心思。

沉默的等待中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她神情变得越发焦急。

“我……”

“我在审判他。”审判者打断了神舞颤抖不断地声音，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再度换了一个问题。

“你觉得他有没有罪？”

“他当然罪不可恕。走私贩卖违禁品，强迫贩卖女性和儿童，他做的事情死上一百次都不可惜。要不是实在找不出确凿的证据给他定罪……”

审判者又一次打断了神舞的话，他捏住神舞的下巴直视着她的双眼，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如果给你机会，你会亲手结束他罪孽的一生吗？”

面对那双侵略性十足的双眼，神舞下意识的移开了目光。

他是认真的。他想要我杀了他？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有什么办法呢？

这般想着，为了自身性命着想神舞轻轻点了点头。

果然，在她点头后，捏住她下巴的手松了开来，一柄匕首丢到了她的面前。

“让我看看你的正义，你的觉悟。”

耳边那道冰冷无情的声音传来，仿佛恶魔的低语，神舞拿起匕首，颤颤巍巍的站起了身。

反正他快死了。就算我不捅这一刀，他也活不下来的。

自己的命要紧。

没有人知道，只需要一咬牙一跺脚。

狠下心，我只需要将手中的匕首轻轻往前一递。

神舞内心中不断说服着自己，艰难的向前挪动了几步。可是每当她的视线与春树睁着迷离的双眼接触，她就忍不住倒退一步。

“时间不多了。”

身后无情的催促声传来，神舞紧紧地握着匕首的匕首，双眼中泪流雨注。

她当然知道眼前的男人罪该万死，她也知道现在不是他死就是自己死。

可是……她就是无法继续再迈出一步，更是无法将手中的匕首理所当然的递出去。

她是英雄，她的工作是救人。尽管平时能偷懒就偷懒，也没有多么看中救人的这份职责，可是并不代表她可以夺取别人的性命。

她没有资格，没有谁有！

“看来你的正义不过如此。”

审判者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她知道这几乎可以算是宣布她死刑的宣判了，但此时的她却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瘫软在地，手中的匕首也滑落了下来，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你根本就不是什么正义。英雄没有审判任何人的资格，更没有杀死任何人的权利。”

神舞跪地仰首，通过颠倒的视野可以看到审判者不断弯曲的嘴角。

那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扭曲笑脸。

审判者高高抬起的手掌投下大片阴影正好笼罩住了神舞的脸庞。感受到那双炙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神舞轻声呢喃。

“你这个被嗜血欲望支配的疯子。”

神舞已经做好了被审判者杀死的准备，只是闭上眼等了良久却不见那只手掌落下。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审判者凝重的表情。

顺着他看向别处的视野转头，那里一个身穿和服，腰挎双刀的人影大摇大摆的走来。

“呵呵呵呵呵呵……真是场好戏啊。”

“英雄猎人！”

几乎与审判者低沉的声音同一时刻，神舞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同样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