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渺小又脆弱，肉体被激素主宰，受到伴生菌群的操控，所见所闻是大脑的骗局，所思所想是异星的投影……

王可感觉自己的左眼像是在怒吼，又像是在抱怨，一股莫名的欲望正在愈演愈烈——抠出这扰人的球体，一切将会复归安宁。

时间还是如此缓慢，王可能看见空气中漂浮的杂质，那是他们带进来的，实验室原本的清洁环境已经被外来者污染。

他还能看见那落地窗的构成，那不是普通的无机矿物合成品，窗子的材料结构精细，似乎能阻挡一切污染和冲击，那微观的组合中有着别样的美感。

王可猛地眨了一下左眼，他看到下方坑洞散发出的暗光波动中带着节奏，就像是巨人的呼吸。

有虚幻的影子出现在几人之间，玛丽亚依旧保持着飞扑的姿势，她的身体向前移动了微不可察的一个距离，没有人能看得出来那变化，但是王可的左眼看见了。

那些虚幻的影子动了起来，王可看到有一道高大的身影和自己一样，在其他影子的注视下来到了落地窗前，他的下场比王可要惨烈一些。

那影子的上半部分炸开了，无论是影子，还是那影子背后代表的东西，都没有幸存下去的理由。

虚幻的影子们出现又消失，不断有影子站到了王可面前的位置，他们几乎都主动望向了坑洞，结局各有不同。

王可不想再关注影子的故事，他竟然逐渐习惯了左眼的疼痛感，现在王老板已经有一丝脑力能用来思考，他勉强抽搐着正常的右眼，望向了波奇，这一切的源头。

这一望就出了问题，左眼一样扭转过来的王可看见波奇被伊丽莎白用绿矛洞穿了头颅，玛丽亚一边冲向自己一边用血气绞碎了波奇的尸体。

然而那尸体里有一团难以描述的绿光，随着一声轻吟，伊丽莎白的身体四分五裂，玛丽亚怒喝之下反手制住了袭来的绿芒。

在这激烈的波动中，实验室的外围结构依然稳固。

王可感觉自己的身体缓慢地抖动了一下，他又眨了一下眼睛。一切复归原位，波奇还带着神秘的笑容，完好如初地站在那里。

玛丽亚依旧飞扑于空，像是变成了一具精美的雕像。

紧接着，波奇在伊丽莎白动手之前徒手握住了那把绿矛，精灵萝莉面露惊色，咬牙后退，原本伪装的人类外表也逐渐开始向高等精灵转化。

波奇开口解释着什么，但是王可听不见，从把视野转移到这边开始，王可就像是在看一幕幕哑剧。

这次波奇用人类形态字面意义上打爆了伊丽莎白，但他也被玛丽亚贯穿了胸口的幽绿。

王可又眨了一下眼睛。

波奇带着笑容，站在不远处，玛丽亚飞跃在空中……

如此轮回般的景象反复上演，即使王可不眨眼，每次玛丽亚和波奇分出胜负之后，王可视野里的场景也会“重启”。

当玛丽亚第五十二次展露出血族亲王的完整形态，以伤换伤将波奇的气息彻底打灭时，王可已经在等着又一次的重置了。

这一次，波奇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疲惫。

王可的左眼敏锐地察觉到了那细微的变化。

因为曾被福灵剂的副作用反复折磨，王可对于大脑的超负荷和疼痛感已经有了别样的经验，他还有余力在左眼的剧痛中思考。

王老板的思考没有持续太久，实验室里新的轮回还没结束，他就知道了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疼痛会让肉体不受控制，肌肉的抽搐有时会和大脑的指令相反，产生冲突。

所以王可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彻底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这一次漫长的痛苦磨难还有翻转终于走到了尽头。

王可感觉自己投入了到了一个怀抱之中，想起刚才玛丽亚火力全开的姿态，王可觉得这个怀抱格外让人安心。

“如果你被阿格斯之眼继续束缚在幻觉之中，我就准备尝试强制手段了。”

波奇的声音淡定地在远处响起，看起来他并没有和伊丽莎白打起来，玛丽亚也没有把矮胖老头击散成灰。

“哦，精灵丫头，收起你的武器，这里可不是我们能随便动手的地方。”

听到波奇补充的话，王可的眼眉情不自禁地抽搐了一下，他依旧紧闭着双眼，看上去就像被强光照耀过的洞穴人。

“情况有些变化，不过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你对于阿格斯之眼的侵占程度在所有人里都算高的。能这样完好无损地脱出，倒是替我剩下了一些……”

“‘所有人’？”

王可摸索着起身，玛丽亚双手稳定地扶正了他的方向，面对着波奇，王老板就差没破口大骂了。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想要‘礼貌’地问候我，不过我也想过要不要提前告诉你会发生什么，但是思考之后我觉得还是不要说比较好。”

“就算我告诉你那坑洞里躺着的是阿格斯巨人身体的一部分，你们这些阿格斯之眼的携带者直视之后会有各种异变，你就不会去看了吗？”

“你已经拥有了这能力，难道畏惧就能够甩脱吗？”

“你们都要经历这一步，否则那眼睛只会逐步吞噬你，让你成为阿格斯的俘虏。”

“睁开眼吧，重新看看这个世界。”

波奇声音平缓淡定，他像是在原地踱步，语气中有些许暗藏的喜悦。

王可默默地吸了一口气，他当然不可能一直闭着眼睛，试探性地睁开了右眼，王可发现波奇盯着自己，准确地来说，这个胖老头盯着的是王可依旧紧闭的左眼。

右眼的世界平凡又普通，王可有一瞬间心里有些许的怀念，他呼出了那口气，然后睁开了左眼。

微光透入，万物皆入其中，王可左眼的瞳孔已由深黑转为碧蓝，他看见了一切……

实验室里的器材，那些都是侏儒工程的顶尖产物，科技与魔力的结合，封闭了巨人尸块的波动。

脚下踩着的也不是什么地板，是一层一层的封印，层层叠叠，无法直视。

那落地窗，王可只看到了人造黑洞中吐出的“宇宙垃圾”，在恒星的火炉里制成了这特殊的晶体。

所有的一切都带着有形无形的线，王可盯着那些线，左眼留下了红色的泪水……

【怎么回事？！你那边发生什么了？！】

【！@？】

【我带着卢娜过来了。】

头一次，王可意识到赛莲娜和自己之间的心声都有了延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