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

秦雪斜挎着书包，哼着小曲，蹦蹦跳跳地放学回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快乐，好像生活就该这个模样似地，于是她不再找理由，尽情地放飞自己。

她中午在学校食堂吃，晚上放学，照惯例，她会先烧好菜，等秦天回家一起吃。

走到楼下抬了下头，她有些诧异，房间里怎么亮着灯？

再一想，哦对，哥把小吃店关了，今天到容石县饭店找工作。

突然之间，她有些忧伤起来，瞧这样子，哥应该没找到工作，否则，厨房不会这么早就下班的。

轻轻推开门。

“嗬……”丫头呆住了。

一桌美味。

一大盆牛肉，堆成濛古包型，上面浇着汁，在灯光下闪着迷之光芒，濛古包上，还点缀着几根香菜，绿油油地，显得相当勾人食欲。

一盘浓汁鲜贝，牙白色的鲜贝被浓厚的卤汁包裹着，秦雪不由得“咕咚”又吞下口口水。

还有一盆油爆大虾，两只时令炒蔬。

秦天坐着在看报纸，听到妹妹惊叫，笑着抬起头来：“别心疼钱，这些食料都是饭店带来的，家里的成本，就一些辅料配料，花不了几个钱。饿了没？”

“能不饿吗？”秦雪扔掉书包就扑向了餐桌，“哥，你先吃啊。”

“别让了，这么多，两人吃得完吗？哥再看些东西。”

“嗯嗯。”秦雪伸出筷子，夹起牛肉就送进了嘴里，“真香啊。”

狼吞虎咽般，丫头又吃撑了，小半盆牛肉、三分之一鲜贝和大虾被她送进了肚里。这才转过头，好奇地看着秦天手中的报纸。

“《杭兴日报？哥，从来没见你看过报纸，今天怎么了，还看这么高端权威的报纸？”

她凑过头去：“唷唷唷，哥，你这是装的还是真在看？《杭兴市国有企业改制可行性分析，我靠，理论文章啊，以前你不是最头痛吗？现在喜欢看了？”

秦天抬起眼：“丫头，成绩怎么样？能确保前二十吗？”

秦雪瞪圆了眼：“哥，你周日才作出要求，周一就要求我进前二十？光速也没这么快吧？”

秦天也笑了，太惦记着妹妹成绩。

秦雪好奇：“哥，我很奇怪，为什么这几天，你反复叮嘱要我进前二十？”

秦天：“因为你们初中的年级段前二十，能确保进市级重点高中——容石中学。容石中学的一本率为30%，只要你在重点中学再进前五十，就能读一本了。”

秦雪：“我不是问这个，这个谁都懂。我是问，以前你从来没要求我进前二十，为什么这几天变化这么大？”

秦天弹弹《杭兴日报的这篇理论文章：“因为这个。”

秦雪有些傻：“我读不读大学，和这篇文章有什么关系？”

秦天：“大有关系。丫头，华夏国新一轮改革马上要展开了，国有企业改制是重点，只要你进入重点大学，哥会鼓励你去报考经济专业。”

秦雪嘟哝：“搞得自己像个理论家似，未来的事都让你知道了，你让未来情何以堪？”

他看着妹妹：“还记得昨天上午哥跟你讲过的事么？”

秦雪：“你吹的牛是吧？”

秦天：“不是吹牛，一切都会发生。5年之内，我一定会拿下容石县饭店，这是我们人生辉煌的奠基石。5年后，我们向外扩张，那时你正好读大二或大三，所学知识，就能帮得上哥的忙了。”

秦雪：“哥，你说的是真还是假？我怎么听来听去，都感觉你在吹呢？”

“丫头，哥像吹牛的人吗？”

秦雪突然想起了什么：“诶对了哥，今天你不是去饭店招工了吗，是不是没通过？”

秦天笑着：“三天后正式去签合同，顶小灶区1号灶赵师傅的班。”

“我的玛，哥你没犯病吧？”秦雪惊讶。

虽然她没从过厨，但也知道容石县饭店的小灶区，是按实力排位的，1号灶，是除厨师长外最有实力的一个灶。

秦天：“我也懒得解释。反正丫头你记住，华夏国最富活力的经济周期就要来了，我们必须作好准备。我先打好经济基础，等企业做强做大，哥的知识就不够用了，需要你从大学学到的先进管理知识替哥支撑门面。所以你必须进一本，最好进211。咱兄妹俩，谁也不能没有谁，记住了没？”

“什么是211？”秦雪一脸懵逼。

秦天也愣了，掐指一算，诶，坏了。211工程，是1991年7月才提出来的，现在是1990年，高层还在研究呢。

好在秦雪对大学的事也不太懂，允许他胡谄：“211啊，就是重点大学，哥读高中时随便乱叫的。”

“嗯。”秦雪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下头，“反正我听你的，先把成绩整到年级段前二十。”

“秦天！”

楼下，传来熟悉的声音，是秦天高中时的一个死党，叫马余，爸的姓妈的姓，同学给起的绰号叫马面鱼。

马余的爹，是跑海鲜生意的，沪市京城轮番跑，但也没见挣多少钱。

“在，上来。”秦天吼道。

不多会儿，门被推开，一个长得挺英俊的男生，略带腼腆地出现了：“嘿嘿，嘿嘿，雪……雪儿也在啊？”

秦天抽抽鼻子：“马面鱼，见了我妹妹不用紧张，我妹再找不到婆家，也不会找你马面鱼，死了这条心，你就踏实了。”

马面鱼对秦雪有意思，大家都知道。

于是马面鱼脸色变得墨黑，鼻孔里蹿出一道冷气，只不过一个“哼”字没出声而已。

“秦天，我爸请了几个厨师吃饭，你去不？”

秦天一头雾水：“你爸请厨师吃饭，关我鸟事？”

马面鱼也没个好脸色：“中午下班时我碰到扁头，他说你要到容石饭店当厨师。我琢磨着，兄弟一场，今天我爸请县里名厨，我怎么也得带上你，让你见见世面也好。如果你能拉上名厨的关系，你厨艺还不得一日千里？”

原来人家一腔好意。

然而容石县的餐饮水平，秦天已经了如指掌，还用得着见世面？

“马面鱼，算了吧，我在家陪陪妹妹。”

“秦天，我费了老大力，这才给你空个位置的。像这种机会，你一辈子都遇不着。走了走了，我都跟我爸说了，你不去，我也没面子的，连个人都请不动，会不会办事？”

秦天有些没辙，马面鱼完全出于好心，自己不去，确实挺扫他兴的。

他起身穿鞋：“话说马面鱼，你爸怎么想到请县里名厨吃饭？”

“咳，我爸哪有这闲心啊，他做海鲜生意的，又不炒菜。都是县里即将要开张的那个贵豪大酒店……”

“贵豪？半年内就要开张的那家？”秦天想起今天上午快进容石饭店时，见到贵豪有直幅给挂了下来。

“对，贵豪的厨房总监，是从外市聘请来的，跟我爸认识。总厨说要了解一下容石县烹饪界到底处于什么水平，就让我爸约了县里一些有名的厨师一起聚聚。”

“哦。”秦天这才明白，原来是贵豪大酒店总厨作东，让马面鱼的老爸出面组织，“诶马面鱼，容石饭店的厨师你爸请了谁？”

“唉，甭提了，咋有这么巧的事。本来请了两个水平最高的，一个是丁厨师长，一个是烧1号灶的赵师傅。没想到今天赵师傅住院了，丁厨师长说赵师傅跟他手足似地，白天没空，晚上他必须去医院。两人这就不来了。”

原来如此。

“那……其他人有没有请，比如赖志前。”如果这货在，秦天就不打算去了。

马面鱼摇摇头：“我来叫你时，我爸说丁厨师长刚推荐了一位，什么名儿我忘了，但不是你说的那个，肯定不姓赖。”

“走！”秦天打开门，“雪儿你安心在家学习，记住没。”

“知道。”雪儿见马面鱼来，早就躲进自己房间了。

“下楼梯小心。马面鱼，中午跟扁头碰面，你咋不早点来叫我呢？”

“老秦啊，下午我来了三趟，你在家吗？”

“哦对，我骑着自行车满县打转，又是身体检查又是买趁手的菜刀锅勺地。”

“你家该装个电话了，以后省得我来找。”

“你来，不就想看看我妹妹么？”

“秦天，以后在你妹妹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好么？”

“不行！我妹再找不到婆家……”

“打住，请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