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少快步向那些家丁走去,钟离行歌则紧随蒋六身后上了冰船,蒋六手下那些水手、船员虽然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但常年出海有时还要和海盗搏杀,全都是经验丰富、身强体壮的大汉,此刻却也如同那些金家的家丁一样,但显然这些人都进行了拼命的抵抗,否则这些被海盗刀砍在身上都不叫一声的汉子们不至于被打到站都站不起来,钟离行歌则是快速扫过每个人的脸,然后一皱眉踩着船上四散被打的稀碎的榴莲和芒果窜入货舱,里面的臭气更是难以忍受,有不算太多的芒果榴莲也已经被打的稀巴烂,那颗装有明珠的大号榴莲也不见了踪影,大部分的榴莲和芒果都被或砸烂或直接抛到了运河里,很多已经漂出很远,整条河道像是被灌进了全城的屎尿荡漾着榴莲独特的臭味。
钟离行歌皱着眉慢慢走出来,蒋六铁青着脸道:“一共五个人,路过,以臭味找茬,打砸之后,榴莲全部抛入了河里。”
越是有突发的祸事,蒋六越是冷静,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蒋六越是愤怒,声音反而越平静,说话更是言简意赅,仿佛多说哪怕一个字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金大少也走到二人面前道:“真他妈晦气,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几个孙子,我们家伙计家丁正往出搬,这几个孙子说是嫌臭,就骂了几句,我们金家的人什么时候被别人骂过,这不就动上手了,没想到这几个王八蛋还挺厉害,你看看,打了人、砸了货不说,还顺手拿走一筐芒果,天子脚下,简直是没有王法了,要不是这几个人是路过,我都觉着像是故意来挑事儿的,本少爷我非得挖出这几个孙子扔到大牢里吃几天粪。”
钟离行歌又回身细看了看,冰船基本上没什么大碍,但这五个人身手可以说是极为了得,蒋六手下五十多号人,金家家丁二十多人,极短的时间内将这么多人都打伤失去抵抗能力,这可比单纯的杀人要难得多,何况这五个人意在毁去这些榴莲和芒果,也不多做停留和缠斗,还拿走了一筐芒果,那种筐并不小,把那颗装有明珠的榴莲放进去,再放十几个芒果也绰绰有余,那么,看来这件事就很明白了,暗水的人一路上都按兵不动,甚至已经到了码头都没有出手,一直等到三个人去吃饭,金家的人来搬货时才猝然出手,等他们三人回来时,该办的事儿都已经办完,恐怕这五个人是很难见到了。
想到此,钟离行歌双拳紧握,青筋爆出,眼睛中甚至都有了血丝,大哥钟离武云托付他无论如何都要帮巴川渡过此劫,眼看着都送到了低头,结果功亏一篑,明珠已失,刑部、六扇门都面临危机,巴川更是难逃追捕,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他踉踉跄跄的扶住船帮闭着眼,身体微微颤抖。
金大少见状道:“小虫,事儿已经发生了,我让下面人这就去大理寺,让他们立刻捉拿要犯,光天化日的在皇城根儿就敢作乱,简直是一帮刁民……”
钟离行歌摇了摇头,抬起苍白的脸,淡然道:“算了,抓不到了,虽然不明白为何,但这几个人行事如此利落干脆,显然是故意为之,金家在京城财大势大自然不敢招惹,可能是因为小弟……”说到这钟离行歌低下了头几乎要掩面而泣。
金大少急忙道:“咱们堂堂男子汉,多大点儿事,这不还有兄弟我在这呢,怎么了这是?”
钟离行歌摆摆手一脸怆然的凄声道:“金兄有所不知,以前小弟我在京城,他,唉……陈年旧事,不提也罢,都是以前结的梁子,终究还是报应到了,就等着这天要给我个好看,是兄弟我活该。”
金大少道:“兄弟你说,只要不是得罪了皇亲国戚,或者是六部官员,我都能给你讨个说法,以前怎么着那也过去了,大白天的就敢这么闹事儿,还他妈有没有王法了?何况这还是本少爷我的货,这就不是单单砸几个芒果扔几个榴莲的事儿了,我金家也不是好惹的!”
钟离行歌握着金大少的手又是感动又是羞愧还带着万般的无奈道:“金兄,你能这么说,小弟我已经是感激涕零,你是真把我当兄弟,但是这事儿,真的,真的不能管,也管不了,也怪我,这也是兄弟我为什么不做京城的生意的原因,谁知道天津那个……算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用,货是我拉来的,没送到你们宅院里,就是我的……”
“哎,这怎么话说的?小虫你这可是不把我当兄弟了,这一船东西哪怕是在杭州给人砸的,那也是我的,我说买了,甭管到哪儿,那就是本少爷我的了,这事儿我得管,银子,我掏,你要是真拿我当兄弟,就得按我的来,不然,咱俩就当没交情了。”
钟离行歌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紧紧握着金大少的手,微微颤抖着低声道:“能交到你这样的兄弟,我赵小虫简直是上辈子修了大德,我……”
“咱们是讲交情的,那不是钱能买来的东西,何况,当初方老板那没有你出头,搞不好我还就被那两孙子给揍了呢,所以咱别说那么多,这事儿过去了,后面的让大理寺查去吧,老子非得……”
钟离行歌晃了一下金大少的手,欲言又止,却又显得焦急万分,憋了半天才悄声道:“这事儿不能管,就算查着了,大理寺也不敢管,这里面牵扯着兄弟我以前的一桩子破事,太丢人,没法提,我只能说,那,那,那跟一公主有关……”
金大少眼睛一下子瞪的像是两个大号鹌鹑蛋一样,脸都僵了,悄声道:“公主?”
钟离行歌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甩开金大少的手低着头走到一旁沉默不语,金大少长长的呼了口气,向四周看了看,还黑着脸但是带着满脸疑惑的蒋六在一旁皱着眉看着他俩,金大少像是自言自语道:“得,这可是捅了个大篓子,”然后走到钟离行歌跟前,“具体什么事儿兄弟我就不问了,我也不想知道,但你要这么说,就砸点榴莲芒果什么的,你就烧高香吧,起码吃饭的家伙还在就不错了,钱,什么时候都能赚,脑袋没了,你就什么都别想了,所以啊,别唉声叹气了,我一会儿让人把受了伤的兄弟们送到医馆去,咱们啊,还是奔东四牌楼喝茶去,别想太多,发生了已经发生了,你还能怎么着,是不是?”
钟离行歌单手捂着脸微微点了点头,金大少和蒋六让那些受伤轻的把伤势重一点的扶起来都走下船,然后雇了十几辆大马车全都拉到了就近的医馆,又派人让家里来人,帮看着船,然后拉着蒋六和钟离行歌奔东四牌楼了,金大少觉得,惹了公主还能活着就不错了,钱算什么,反正他有的是,这事儿就算完了,事儿已经完了,该干嘛干嘛呗,生那闲气也没用。
钟离行歌听着这么一说,蒋六看到冰船也无大碍,虽然手下都受了伤,但大多都休息几天便没事了,于是和金大少一起好言相劝了几句,钟离行歌连声称谢,三人便去了东四牌楼的福建茶馆喝茶去了。
街角,一个叫花子蹲在路边,手里拿着一个破碗,满脸的伤痕,面无表情都自带着三分狰狞,看着三个人的背影,隐隐闪过一丝古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