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川听后一脸的莫名其妙,只不过青鸦反而听完这句话后满脸的阴沉和颓废。
然后其余四大护法围拢在他们二人周围齐齐看向教主。
教主看了看夜色,淡然说了一句巴川听不懂的话忽而卡叭嚓略隆所。
对巴川来说,仅仅像是一句疯子的梦呓,但对青鸦来说,好像是一句死亡的宣判,巴川能够感觉得到青鸦一瞬间的颤抖。
巴川低声道:“最多不过就是被烧死,反正人固有一死,你怕什么。”
青鸦只是苦笑摇了摇头。
然后那脸上涂满五色油彩的老人仿佛接到了宣判的命令高呼一句:朵擦忽而佐!
周围所有的人也同时高呼:朵擦忽而佐!
声音在这沙漠旷野中此起彼伏,像是暗夜中诡异的吟唱,无论是谁,身处于此,都会觉得心旌摇晃,莫名难测。
只等喊了盏茶的功夫,那老人忽然高呼一声,周围人全都立刻安静了下来,接着这老人则跳起了诡异的步伐,围着巴川和青鸦二人转着圈,表情变幻不定,要不是感到周围人的严肃和青鸦的颓废,他几乎都要笑出声来,所以只是漠然的看着这个老人跳着他觉得像是街头艺人杂耍一样的步伐,一边跳一边念叨着他听不懂的也许是咒语的东西,正当巴川几乎昏昏欲睡时,这老人忽的在二人面前站定,双手推出,巴川感到一阵掌风袭来,但并不强劲,随后他感觉自己的屁股底下好像闪烁着血红色的火焰!
他低头一看,几乎叫出声来,他和青鸦身下竟然有烈焰燃起!而且颜色赤红,如同来自地狱一般,但随即他觉得奇怪,这火焰几乎已经将二人吞没,但自己却没有感到丝毫灼热!
他几乎要怀疑在自己身体周遭燃起的到底是不是火焰。
但青鸦却满脸的痛苦之色,像是真的身处烈焰要被灼烧致死。
周边的人脸色肃穆,那老人仍然念叨着奇奇怪怪的咒语。
巴川感到更加的诡异和不解,他忽然想起那具燃起黑烟并被风沙吹成飞灰的尸体,难道这种火真的可以把人烧成那样?只不过是自己暂时没有感觉到疼痛而已,抑或是,他想到了一个更加可怕的事情他是不是已经被烧死了,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幻象,或者,是地狱?
身边的火焰几乎已经将他全部包裹,随着夜风火苗也在不断摇晃,而自己的衣服也并没有任何被焚烧的迹象,所以,这一切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他最关心的是,他到底会不会被烧死,还是说,他已经死了?
这时,耳畔传来一声“呱”。
巴川忽的笑了,身边的青鸦也明显的身体一震,巴川看向左前方,一只乌鸦呆呆的呆在一根干枯的树枝上,漠然盯着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整个天地间,都已经变得漆黑,身下的烈焰慢慢熄灭,周边的人在高呼过一声“朵擦忽而佐”之后随即离开,所有人都走了。
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巴川和青鸦,而其他人也好像从来都没有来过。
青鸦像是被抽干了血一样,一动不动,巴川晃了晃身体,并没有什么异常,随即,一条红光在眼前迅速闪现,巴川打了个口哨,这条红光在他的身上倏然划过,巴川身上的绳子立刻齐齐断裂落在身下,巴川笑道:“小懒雀,这次辛苦你了,快回来睡觉吧。”
说完那只赤甲对角仙又慢悠悠的落在巴川的肩头,像是一个喝醉了醉汉一样,摇摇晃晃的钻进了巴川的衣服里。
巴川活动开身体,随手解开青鸦的绳子悄声道:“别装死了,走吧。”
但青鸦没有丝毫回应,整个人像是真的被烧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巴川摸了摸青鸦的脉搏,明明仍在跳动,但是却非常的虚弱,周围万般静籁,只有风吹起砂砾的沙沙声。
巴川将青鸦扛在肩上四处看了看向着老马的小店飞奔而去,那只乌鸦,也跟着飞走了。
一个时辰后,这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在沙漠中,夜风像是一个无形的刷子,将所有不属于沙漠的痕迹都归于虚无。
巴川回去的时候,小店已经关门,他攀上二楼,熟练的打开自己房间的窗户钻了进去,他没有点灯,将青鸦轻轻放在床上,再次确认青鸦仍有气息之后,关好门窗,在黑暗中坐下来,再次检视自己我是不是还活着?
无论是谁,经历过这样诡异的事情,都难免要怀疑的。
但那只乌鸦,他确定没有错,他不相信另一个世界也会有那么一只一模一样的乌鸦,连呆都呆的那么别无二致!
也许他真的还活着,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听得很清楚,要拿他们祭天,而且他记得那个教主也对青鸦说过一句类似焚烧青鸦的烟火一定很好看之类的话。
“见鬼的地方,见鬼的一群人,真是活见鬼。”他心里默默念叨着这几句话,忽然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左手忽的一扬,一颗如意珠发出刺耳的破风声打破了窗户激射而出!
但是如意珠像是撞进了无比柔软的沙子里,蓦然没了声息。然后窗户打开,一个人影慢慢的跨了进来,未等看清来人的样子,巴川便将手放了下去。
如果是敌人,不会这么慢悠悠的进来。
如果是敌人,能这么慢悠悠的进来的,也就不是自己能对付的了的人了。
果然,他进来后首先把那颗铁珠放在桌上,然后坐到了巴川的面前。
巴川讪笑道:“是你?不会是想要把我们再烧一遍吧?”
“你应该知道,那种火,是烧不死人的。”玄武的声音依然很冷。
巴川道:“我本也这么认为,但实在是觉得匪夷所思。”
玄武走到青鸦的床边,他整个人像是都与黑暗融为了一体,随即又走了回来,坐到巴川的对面,他的眼眸并不亮,但巴川却能够很分明的感受到那双眸子的颜色,仿佛那眼眸是比黑暗更要黑暗的黑色。
玄武道:“他死了。”
巴川反问道:“那我呢。”
“还活着。”
“我并没有比他多一个脑袋。”
玄武摇了摇头,忽然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最好永远都不知道,”巴川叹了口气,“我并不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
“这是个好习惯。”
“当然,所以我对其他事情并不感兴趣。”
“那你为什么救他。”
巴川扫过玄武,沉默良久道:“也许,觉得有些事,是必须要做的,人生在世,有所不为,有所必为,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玄武莫名其妙的又说了一句:“他已经死了。”
巴川道:“我摸过他的脉搏,他……”
未及说完玄武便道:“不,他已经死了,不是身体,而是灵魂。”
巴川嗤笑道:“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但我知道,你们肯定都是一群疯子,或者,什么地方出了毛病的人。”
玄武并没有反驳,反而点了点头道:“从某种意义上说,的确如此。”
巴川沉默。
玄武道:“我们曾经抓到一个奸细,来刺探我们内部消息的奸细。”
巴川没有问,是谁派来的奸细,他知道,玄武虽不是个喜欢说废话的人,但该说的话也一定不会漏掉,可是如果他没说,他相信,也没有人能让他开口。
“我们把他头朝下吊了起来,让他说出他的幕后主使,他当然不会说,所以,我们将他的手指割破,让血不断流出滴到一个水缸里,那个水缸,是特制的,当一个人的血流满那个水缸,便是他身亡之时。”
巴川淡然道:“一个很平淡的故事。”
玄武没有理会,继续道:“然后我们蒙上了他的眼睛,让血一直滴,每一滴血掉入水缸中都会响起仿佛下雨天、雨水滴在石板上的声音,不到一顿饭的功夫,这个人死了。”
巴川打了个哈欠道:“很有意思。”
玄武看着他道:“但实际上,他的血只流了五滴,伤口便已经凝结了。”
巴川身体一震,接着听到玄武说出了下一句话:“那滴入水缸的,不过是吊在那个奸细手指旁、一个捅破小口的水囊里的水。”
“他的死状你没有见过,如果你见过,一定也会相信,那是一具流干了血的尸体。”
玄武说完这句话,巴川也好像想到了什么,只是内心仍然在激荡之中,久久无法平静。
巴川许久才长长呼出一口气,道:“也就是说,那个奸细自己被自己杀死了。”
玄武道:“准确的说,是他的心,相信自己走在了去往死亡的路上,所以他便真的死了。”
巴川脸色沉了下来,向着青鸦看去轻声道:“你的意思是说,青鸦,不,青龙相信那些火是真的火。”
玄武不语。
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巴川问道:“原来你和你们那位教主说的弑魂就是这个对吗?”
不需要玄武点头,巴川也已经明白。
随即他眼光如刀锋般盯着玄武问道:“可如果你们都属于一个组织,为什么他会相信,而你,却知道那火烧不死人。”
玄武过了良久才道:“你果然不是一个普通人。”
巴川道:“这只是一个很正常的问题。”
玄武缓缓道:“对具有某些身份的人来说,确实是很正常的问题,或者说,这样的思考方式是这类人的基本能力,但往往,因为太过习惯,所以连他们本身都不会注意到他们拥有的思考方式本就不是普通人所拥有的,因为那需要天分和大量长期的锻炼。”
巴川身体一紧,沉默不语。
月光,早已湮灭,黑暗充斥在二人的周围,玄武仿佛像烟雾一样与黑暗纠缠在了一起。
巴川道:“无论你信不信,我只是想当个脱离江湖的普通人。”
玄武罕见的笑了,只是笑声极尽沙哑,像是刀刃绞在了一起,锋利、刺耳,然后他道:“你的想法,很天真,甚至很幼稚,你本不该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不过,我可以理解。”
巴川顿了顿道:“那他,是不是真的已经没救了。”
玄武道:“你可见过,死人复活的。”
巴川的脸更加冷峻,像是未经打磨的石像。
玄武忽的站起身,走向窗前,巴川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中透着琢磨不透的浓重道:“他没有死,因为他确实没有死,我也始终相信他并没死,所以,如果能让他相信我所相信的……”
后面的话他并没有说,因为他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做到这样一件看似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玄武停了下来,如果把他的面罩拿开,也许能看到他的嘴角微微倾斜了一瞬间。
“青龙,终究是青龙,不会和虫鱼为伍”。玄武心里有个声音这样说。
夜,无云无月。
也无影。
有的,只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