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尚未到得近处,周越自马车中远远瞧见那伙阴陵县吏卒竟要将鲁家的佃农全部抓走,他忙不迭洪亮出声。
而随着他这一声,他发现前方那美妇吴媄霎时将一双狭长的细眸望了过来。
“快看,是我们鲁家的马车!”佃农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欢呼。
“是主家来救我们了!”
身后鲁家这些佃农们的嘈杂声响,令吴媄微微蹙眉,心道鲁家之主鲁正鲁子谦不是病倒了吗?
在她出发来这争议之地时,探子报来的消息还是鲁正昏迷不醒来着,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出现在这里?
吴媄稍稍定神,遥遥望着那辆马车,美艳脸颜飘忽不定,启唇谓身旁人道:“张县尉,你去瞧瞧。”
被唤为张县尉、一直跟在吴媄左右之人正是周越的老熟人张狂。如今得吴媄提携,张狂不但在吴家地位得长,且在阴陵官衙更是升任县尉一职,主掌治安捕盗之事,为县令张超佐官,可谓春风得意极了。
张狂在听了吴媄的话后,一时还未反应过来这张县尉是在叫自己,他更习惯眼前这位风韵犹存的嫂子直呼其名。
直到吴媄拿美眸瞪他,他才恍然大悟,急忙道:“诺,夫人!”
转而迈着虚浮脚步,张狂人模狗样扶了扶官帽,冲两旁人道:“尔等几个跟我来!”
说着张狂带人嚣张往周越马车这边赶来,而此时,马车也刚好停在了一处田畔,鲁肃率先下了马车。
“哈哈,原来是个幼童!”张狂瞧见心道。见不是鲁家主鲁正,不由更加肆无忌惮,带着几名挎刀吏卒,大摇大摆走上来道:“小子,刚才这声是你喊的?”
可想着不太对啊,刚才声音虽年轻,但也不似这般幼童之声。
不知为什么,他竟还觉得那声似乎有些耳熟。
这边鲁肃刚下马车就被张狂带人上前喝问,不由皱起眉头,童稚声音道:“是与不是,关你何事?”
张狂气恼,别说他如今已是一县之县尉,就算放在以前,也没人敢如此与他说话。
不过他也立即就确定了,刚才那声确实不是这幼童喊出。
张狂不耐烦,命手下吏卒将马车团团围住,径自忽略了鲁肃,叫嚣道:“马车里的人,不管你是谁,快给本县尉出来!”
这既然是鲁家的马车,那他猜这车里成就是鲁家之人!但至于是谁他并不在乎,反正那鲁正是来不了了!而鲁家唯一令他们吴家忌惮的,也就仅只有这鲁正一人。
“县尉?原来你就是近日刚升任阴陵县尉的那位吴家赘婿张狂?”如此蹩脚长句,鲁肃说起来却是口齿清楚,脸含喜色。
太好了,这下线索中的两位关键角色竟全都到齐了!
张狂得意哼声道:“算你小子有点眼光,既知我大名,还不快快让你长辈下马车来!本县尉例行公办,再不遵从,可别怪本县尉不客气了!”
话毕喝令手下吏卒就要强行破车。
没有了东城令的保护,鲁家之举步维艰由此可见一斑,自己家的佃农被抓不说,就连鲁家马车前来,都要被对方百加刁难。
但鲁肃却也毫不惊慌,依然笑吟吟站立一旁,这让张狂一度以为这幼童脑子是否不太好使。
“张兄,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可就在张狂将车夫赶下马车,正准备亲自登车查探时,却忽然听这道似曾相识的声音传来。
张狂不禁眼角一跳,猛然间就想起了一个人!
这个人,他实在太过铭心刻骨、记忆深刻了!更何况此人也就是居住在这块争议之地,他又如何会不想起!
“周越,你是周越!!”张狂忍不住心底颤栗,虽还未见马车里的人,就慌不迭向后猛退数步。
若不是有吏卒扶着,他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刚灌了水的农田泥地里!
众吏卒莫名其妙,不知他们这位新县尉为何突然会害怕如此。
“没想到张兄竟还记得我,周越倍感荣幸!”
这时马车车帘被掀开,周越彬彬有礼下车。
众吏卒一见不由更加诧异,这分明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张县尉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撞了邪?
可张狂此刻之表情,就真跟撞了邪没有几分区别,看周越仿佛如见了鬼般。
上次所来之经历,简直犹如人间地狱。他狼狈捡回一条小命,逃回吴家后,向吴家主禀告此事,可怎奈何没人相信,就连吴媄也不信他,实在令他心凉。
而这次被吴媄要求陪同,他本心理上是拒绝的,如果有可能,他宁愿一辈子都不要再涉足此地。但介于与吴媄的特殊关系,他又不得不遵从。
来到此地后,刚开始他还是小心翼翼,生怕再遇见周越,可当对着这些鲁家佃农几番作威作福后,使得他原形毕露,又嚣张跋扈了起来。
完了,最不想见的人出现了!
……
“张兄?”下了马车后,周越假装关心唤了一声。
张狂这才回过神来,双腿微微发抖,气有些虚,他强自站定,勉强笑道:“原来…原来是周老弟啊!”
后悔贸然前来,张狂已经在想着该怎么带人逃离这里。眼珠子滴溜转了转,灵机一动,看向周越身旁的鲁肃,谄笑道:“这位是令公子?”
他准备拍一拍周越这位儿子的马屁,只待将两人拍舒服,就趁机回到夫人处。
“放屁!你才是他儿子!”可意料之外,立时就遭到了鲁肃竖眉喝骂。
不成想吃了瘪,张狂却大气也不敢出,缩了缩脖子。
倒是张狂身后一吏卒怒道:“大胆!竟敢对张县尉口出不敬,掌嘴!”
“啪!”
可还未等有所动作,说话之人就已挨了张狂结实一巴掌,张狂拧眉道:“滚!让你说话了吗?”
那吏卒捂住通红的脸,惊讶又委屈,但官威压人,只得诺诺道:“小的知错!”
张狂这才转身,立刻又陪上了一副笑脸,连连道歉道:“两位对不住,我这才刚上任不久,手下之人还未来及调教,有冒犯之处,跟我可没关系啊!”
这张狂一旦不狂了,周越还真有些不习惯,当下将鲁肃身份告之,张狂装模作样拱手道:“原来是鲁家二公子,失敬失敬!”
“不知张兄带人所来为何?”他看了看前方景象,明知故问询问道。
张狂露出为难神色,犹豫了半天,方才苦笑道:“我此番也是奉命而行,还望周老弟通融!”
周越与鲁肃对视一眼,周越故作诧异道:“奉命?奉何人之命?”
张狂以眼色示意道:“就是前面那位中年美妇,她是吴家长女,又是县令夫人,于公于私都压我一头。夫人之命,我张狂不得不从啊!”
鲁肃撇了撇嘴,显然不信张狂说辞。
周越的心思却早已不在这里,道:“张兄可否为我们作个引荐?”
张狂巴不得早点离开,连忙点头道:“这是自然!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