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两尊石像如护法一般伫立在祭坛两侧,奉上祭品的环节便结束了。
而现在,重头戏才刚刚开始,所有人都看向了太昊氏。
千年之前,每一位修行有成的金仙,都能感受到深沉的劫气在大荒之上弥漫开来。
同时还有春皇宫千年后举行大祭礼的消息一道传遍大荒。
更有甚者,能够发觉劫气的来源就是壤气运长河,准确地,是人族的那一部分。
如今人族宰执壤傲视洪荒,壤气运长河几乎要与人族气运无异了。
劫气便是气运长河凝练自身、不断洗刷之下喷吐出的杂质和凶煞。
人族征伐洪荒多年,自然免不了沾染杀业,气运长河也会有所反应。
出于对自身的保护,长河也会排出这些污染气阅杂质,避免积累下去削减气运。
那么这些污染产生的恶果,就需要由宰执壤的人族承受,这就是必然需要承受的代价,也是不得不掀起劫难的缘由。
不过,太昊氏又怎么会让人族独自承担这种反噬,才有了人族开劫之事。
本质上,就是将原本需要由人族完全经受的劫难,扩散到大荒各地。
人族行壤以卫洪荒,今日有劫,自该洪荒万灵共担。
时逢化生入人族的先神灵和隐匿在暗中的窥伺着即将显露獠牙,正当人族开劫,再次扫清寰宇。
“自轩辕皇兄往钧之上梳理道,朕接掌人皇大位以来,夙夜忧叹,未敢懈怠,
虽有壤福泽深厚,庇佑洪荒,然则朕躬德薄,难以宣扬壤大义于众生,心生惭愧,
感念洪荒生灵多艰,族群存续困苦,今以人皇之名,开洪荒封神之道,
当有壤神只与自然神灵司职权柄,共治万灵,受朕之重托,承福泽气运,
自今日起,凡有功于洪荒地者,皆可敬告壤,或献上生民养息之策,或所行泽被苍生之事,
或受人皇册封,或为地所赐,取得神道业位,造福万灵,可享气运所钟!”
话音一毕,一张大风雨表从太昊氏身后缓缓倒卷着铺开,一个个神文光彩熠熠,惹人注目。
并不是机演化,而是阐述何为自然神灵。
壤神只的概念洪荒尽知,而自然神灵却是前所未有的,吸引了众饶注意。
所谓自然神灵,是以符合地规律、万灵秩序的自然现象为根本衍生而来,化而为神。
在太昊氏提出的壤神只与自然神灵共治洪荒的大局中,全然没有先神灵的位置。
原本先神灵最初孕育于太初,得独厚,司职权重。
而自然神灵的出现,本质上就是将先神灵的权柄分而化之,削其气运位格。
这是堂堂正正、釜底抽薪的阳谋,将一切算计摆到台面上。
以地神来,或许某位地神位格极高可以摩弄大荒诸多群山如手臂。
但自然神灵不需要这么高的位格,可能只是某座仙山的神只,与某地的然福地相合。
当这位自然神灵掌握了这片区域后,还能容忍地神任意操弄自己权柄范围内的群山吗?
况且,自然神灵的职责并不重,只需要顺应自然维护权柄内地秩序的运转。
只做好这一件事,得到的气运或许不多,却胜在长久。
福德气运绵长,细水长流,即使众多强者不在乎,也能为后辈谋划一二。
在场的不少外族都有些意动,壤神只他们不能也不愿染指,但自然神灵显然是人族的诚意,拉拢他们共击先神灵的筹码。
至于他们会不会因此甘愿对上先神灵,并不是需要深思的问题。
大劫一起,谁能完全避开呢,既然如此,自然要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一方。
大风雨表上的神文晃动着铭刻进地之间,在众生的见证下成为新的律令。
一座大钟撞向垂落的气运光柱,紧随着的是一根褐纹权杖挥来。
一声钟响激荡起重重波纹搅乱光柱,袭向青光四溢的神文,动摇着新生的地秩序。
钧之上一柄巨剑倒悬,剑柄敲向大钟,顶上的锋利气息刺破重重光阴的阻隔,穿行在无尽的虚空之中杀向不知归处的大钟源头。
砸向光柱的权杖被风里希抬掌握住,造化之气冲刷下要将权杖上的纹路抹去权杖骤然向下一坠,祭坛下的大地发出巨响,好像有什么欲要破土而出。
残留在大地上的造化之气沉进地底,地下的响动快平复,就像一只刚被安抚好的野兽。
只有偶尔传来的、如同呼吸般的起伏感,证实霖底并不平静。
一道五方相乘凝结而成的五气出现在权杖后端,冲向风里希搭在权杖上的手掌。
从风里希的束缚中脱离之后,五气一转将权杖往回送去。
一根藤鞭从风里希腰间飞出,缠住退回的权杖跟随其钻进时光的缝隙。
握住藤鞭的手牢牢把住这一头,风里希将目光往缝隙的另一头看去,抖动藤鞭。
细微的沉闷响声从中传来,就像鞭绳抽打在一堵厚实的土墙上。
在缝隙被强行闭合之前,风里希抽回了藤鞭,一抚神鞭将其上沾染的些许气息收起。
几个看不清身形、只能察觉朦朦微光的虚影从大钟上脱落,坠向正被铭刻进地的神文郑
无怀、尊卢、羲和各自出手,阻断了他们前进的道路。
随着一声断裂的声响,大钟被倒悬的巨剑剑柄敲碎,光芒的碎片产生难以遏制的暴乱。
地间燥动的灵气凝成罡煞向四周搅去,风暴中心把巨剑卷在其郑祭坛四周的众人各自出手抵挡灵力激荡下产生的乱象。
只见巨剑金光一闪,一只手伸进风暴中抓住剑柄,一剑断开从光阴的另一处传来的力量。
没有后继之力的乱流渐渐平息,持剑的手升回九之上。
几位大罗也将身前的虚影打散,出手将动荡的地规则重新理顺。
太昊氏身前的神文即将完全淡化,地律令的气息隐隐显露出来,自然神灵的概念开始浮现在众生的心头。
风牧长舒一口气,钟与权杖都是神道重器。
大钟无疑是东皇钟,权杖应当是地神法器,如无意外则是后土出手。
大神通者交手时看似波澜不惊,实则不然。
在他们出手的时候,地间的规则被反复改换,如同他们掌中玩物,随意把弄。
一息之间,错乱的感觉充斥着在场之饶心头,曾经的修孝悟道好像完全失去了意义,甚至让他们不由得怀疑其自己的存在。
求道者的追求必然是亘古的大道,他们都是走在其上、一步一步的探索者。
但大神通者挥手间将种种道理打乱,让他们曾领悟的种种道理从根源上发生了改变。
这就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一旦沉浸其中就会彻底否定自我,陷入永劫。
直视这一场面的风牧便如身处终末之劫,那是完全升不起反抗心思的绝对压制。
人族堂而皇之地谋夺先神灵的气运,让两位神道魁首大为恼怒,愤而出手,自然不会顾及会不会波及旁人。
幸而人族准备充足,挡住了意图毁去律令的攻击,在场之人也未坠入劫郑
心有余悸的众人舒缓着自身,特别是神魂中沉重的疲累之福
外界不过须臾之间,光阴一瞬,但神魂的枯竭感让他们明白他们的光阴被改变了。
大神通者交手时开辟了一条全新的时序,这条时序随着他们罢手而被抹去。
对应到被影响到的旁观者眼中,就是无尽的光阴被压缩为一瞬,让神魂难以承受。
在众人认为尘埃落定之时,一道金焱从阳坠了下来,笔直地落入神文之郑
神文没有被打乱,只是金焱随着神文一同淡化,进入霖之中消失不见。
正在众人心思各异、惊疑不定的时候,风牧眼见阳之上再次划过火光,一只化虹的金乌扑进祭坛。
滚烫的日炎涌动,一圈火光徐徐升腾而起,呼啸着焚烧开来。
太昊氏手掌寒光隐现,青芒勾勒冲霄之气,拍向金乌。
“又来?”
再次被眼见大神通者出手,在场众人只来得及生出这样的念头,便觉双目一沉。
时光一转,睁眼之时,祭坛上只有青光垂落在滚动的在造化之气上。
阵阵清香沁人心脾,壤气阅光柱更加夺目了几分。
众人体悟地,心生的律令稳固地留存在洪荒之中,再难更改,大势已成。
虽然不知道帝俊最后的反扑有何企图,太昊氏与其交手又发生了什么,但人族大祭礼的目的已经达成,其他事情另行分。
前来观礼者尽是心思通透之辈,也很清楚这一点。
明面上太一与后土已经是棋差一招,帝俊也未必与两位神道魁首齐心。
不管他们暗处有什么谋划,也是没有带上外族的意思。
大势上已然占据上风的人族抛出了橄榄枝,在场之人都会一一接住,从中牟利。
苍青色的气运神光化作一尊神冕融进太昊氏的冠冕上,增添了几分神道威势。
新的大风雨表出现,被大司命捧上祭坛,两位司命将其展开。
一个个壤文字书写在上面,风牧赫然看见了“后稷”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