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左出来之后,祁小过与奚明玉也就没有了去处,虽说奚明玉要去找她的舅舅,但是毕竟也不晓得她的舅舅人在哪里,最终变成了两人瞎玩瞎逛。
祁小过虽然以前也是在家中足不出户,久久才能随着父亲出门一次,看毕竟接触的人多,对江湖种种也是有所见闻,也不算新奇,可奚明玉却是一副从未见过市面的模样,祁小过有好几次都有嫌奚明玉太过丢人……甚至有种不想承认认识她的冲动。
不过话虽是这么说,祁小过还是有好好给奚明玉讲解,奚明玉聪明,一点就通,倒也没费祁小过太多的心力。
不过祁小过还是有些担心,奚明玉毕竟是官府缉拿的要犯,就这么在街上走着,怕是会让人发现。不过奚明玉倒是放得开,只教祁小过不要担心,他们只要出了江左就没事了,通缉令不会贴到其他地方来的。
祁小过不知道奚明玉是拿来的论断,正打算反驳,可奚明玉当时瞧得远处有一新奇玩意,没等祁小过开口,自己先跑了过去,祁小过只觉得自己话都到喉咙间了,硬生生地给噎了下去。
罢了罢了。他看着奚明玉的背影,心里这么想。她不知江湖凶险,与她说再多也无用,我注意些就好了。
可教祁小过没想到的是,他们这一路上当真没见到官府粘贴的通缉令,也不知是官府消息下达得不及时,还是他们自信奚明玉不会逃出江左,正应了奚明玉的说法。
“看吧看吧,我说的没错吧。”奚明玉笑笑。
可祁小过只道是奚明玉瞎猫撞见了死耗子,碰巧罢了,可嘴上只是嗯嗯几声,没和她争辩些什么。
“你瞧你瞧,前面那是什么?”奚明玉突然拉住了祁小过,指着前面问道。
祁小过瞧了一眼:“那是下棋的棋馆,也是个喝茶的去处。”
“我们进去看看吧。”奚明玉连上前几步。
“你要看的话,我陪你就是了。”祁小过叹了口气。
奚明玉突然想起了什么来:“我听说你不是下棋下得很厉害吗?是真的吗?”
“也算不上多厉害吧……”祁小过说道,他虽然除了老师之外,从未下输给别人过,可他知道这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自然不会骄傲自满,是故只是谦虚道,“一般水平吧。”
“真的只是一般水平吗?”奚明玉似笑非笑地说道。
走进棋馆,迎面而来的是一张巨大的白布,白布上有横竖各十九行,共三百六十一个点,一瞧便能瞧出来,那是一张巨大的棋盘,白布后面立着个铁板,讲师站在台上,手上抓着人手心大小的棋子。祁小过给奚明玉讲到,这棋子是铁质,带磁,与铁板上一拍即能粘在上面,讲师就这样一步一步地把某一盘棋给复盘出来。
白布前面是十几张方桌,现在正是客流最大的时候,方桌上坐满了人,还摆上了茶水点心,是供看官闲聊歇息的地方。棋馆的两侧也摆上了几张棋盘,这是供无意听讲解的客人下棋的地方,有时候高手对招,下到精彩处,围观在两侧的客人也丝毫不比听讲师讲解的人少。
祁小过一进门,就有小二凑了上来:“二位是喝茶呢?还是下棋呢?”
祁小过本来只想说喝喝茶,围观一下就是了,可奚明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是高声朗道:“我们是来踢馆的,你们这谁下棋下的最厉害,叫他陪我哥哥下上一手。”
此话一出,整个棋馆的客人都朝着祁小过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祁小过听罢脸色一变,连忙捂着奚明玉的嘴巴,对着满桌的客人道歉道:“她尚年少,不识得礼数,还请各位别把刚刚的话放到心里去,只当是她胡闹便是了。”
“小子胎毛怕是还没长齐,就敢来踢馆了?”一人瞧得祁小过是以少年模样,连笑道。
“赶快滚回家去喝奶吧。”另一人也起哄道。
“莫说是下棋下得最厉害的了,就算是我,让你二子你也未必能下得赢。”一个痞子模样的人站了起来,挠了挠胸口的虱子,如此说道,只惹得哄堂大笑。
祁小过皱了皱眉,在心里嘟囔着奚明玉又给自己惹了麻烦。
奚明玉把祁小过捂在自己嘴上的手给扒开来,从胸膛里掏出来一锭银子来,往桌上一拍:“只懂得嘴上逞英雄算什么,若真是觉得自己能行,便来试试呀,这锭银子就归他了。”
此话一出,当场就安静了下来,都被奚明玉给镇住了,过了好久好久,才有人站了起来:“此话当真?”
“自然是当真。”奚明玉对刚刚这一幕很满意,她要的就是这种的效果。
祁小过用手肘推了推奚明玉,小声道:“你别闹了。”
“我才没闹呢?”奚明玉道,“我话说出口了,银子也已经拿出来了,你可得给我加油啊,可不准给我输了,要是输了,这银子可当是你欠我的啊。”
奚明玉说的自然是玩笑话,她和祁小过都不是缺钱的人,这一锭银子在他俩的眼里都算不得什么,可奚明玉话说出口,祁小过自然是不能让她丢了脸面。
好吧。祁小过再心里说道。
他和那人坐在了同一张棋盘前,那人瞧了瞧祁小过,只道是:“让几子呀?”
祁小过想也没想:“让两子吧。”
那人哼了一声,看着祁小过在棋盘的四个星位上摆上了四枚白字,正欲执黑现行,却没想到祁小过先他一步,把黑子落了下来。
“你小子……”那人骂道,他才发现原来祁小过所说的让两子,并不是要他让自己两子,是祁小过让了他两子,他比祁小过年长了许多,自持比祁小过棋艺精湛,只当这样是被祁小过给侮辱了,正欲骂出口来。
“请落子吧。”祁小过道。
“好……好……”那人口中喃喃道,“你既然如此狂妄,那我今天就让你输个心服口服。”
祁小过目视着棋盘,可不知道那人现在在想着什么,他心中念着的,是另一件事。
那日来暗杀我的刺客,他必然是见过了我的棋谱,知道我下棋的路子,才猜测老师与我的关系,我当下绝不能再用老师交给我的烂柯二十三式了,再教人发现,流传出去,怕是会再引祸端。
只当用普通拆解,要赢应该也不难吧。祁小过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