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十月,天气已经有了些许寒冷,在连日的出晴后,丁卯(十四日)夜,承圣三年第一场雪飘然而至。一夜过去,沔水两岸,白雪皑皑,攻守两方的士兵被这突降大雪弄得猝不及防,手中冰凉的兵器虽然握在手里,却止不住发抖。
此时,江陵梁军战意更无,守备更加松懈,每一队站岗的士兵三三两两围着火堆烤火,他们个个摩拳擦掌,不发一言,寒冬已至,城内那些士兵估计也是一样。这种天气还来进攻那真是疯子!
此时,大湖山某个山坳,一群来自北方的饿狼正在窥视着梁营。
“杨郡公,都到这里还不出击?”宇文护冻的不住往手中哈气以便让自己更暖和些。
杨忠看了看夜空,有看了看远方的大营,说道:“再等半个时辰。”
申时,梁营。
谢贞和姚僧垣也在帐内烤火,虽然身处温暖的营帐,但谢贞依然蜷缩成一团,一旁的姚僧垣止不住笑出声。此时谢彦章从营外进来,走到谢贞身旁,在谢贞耳边悄悄说道:“郎君,彦章已经找好船只,何时出发?”
谢贞看着营帐外的风雪说道:“等这场雪过去再说吧。”
姚僧垣看着鬼鬼祟祟的二人,说道:“谢家小子,这场雪过去你想干嘛?”
谢贞看着这位前辈,虽然相识不久,但也算是有缘。说道:“我麾下部曲已有些厌战,个个思乡,元正想跟殿下请求让元正率麾下部曲提前返乡。”
“你有多少部曲?”
“一百余人。”
姚僧垣抚须说道:“那应该会让你走。不过你真不想在此战中取些战功?”
谢贞叹道:“取也罢,不取也罢,元正实无兴趣,如今我军上下皆无战意,留在此地也是无益,不如早日归乡,坐看天下形势,也无不可。”
“你倒也是个奇人。”姚僧垣指着叹道。姚僧垣正想说些什么,突然营帐外面一片喧哗,谢彦章赶紧出去查看,谢贞和姚僧垣也都站起来。脸上布满担忧的表情。
过了一会,谢彦章带着几个部曲跑进营帐,急着说道:“郎君不好了,有只兵马从山里杀了出来,如今已经杀进营寨大门,诸兵正在抵挡,但估计抵挡不了多久,郎君还是赶紧走吧。”
谢贞点了点头,准备撒腿就跑。但看见姚僧垣杵在原地不动,“姚医正不一起走么?”
姚僧垣闭着眼说道:“生死有命,老夫奉陛下之命随军,此时理应赶去殿下那边,怎能随你们临阵脱逃呢?你们还是自己走吧,老夫不会走的!”
谢贞有些惋惜,准备离开,一个手臂插着箭矢的部曲晃悠悠走了进来。
“郎君不好了,敌军已经杀进西寨了。”
“姚医正,走吧。”谢贞再次说道。
“不走,你们走。”姚僧垣态度十分坚决。
见劝告无果,也为了救人一命,谢贞朝谢彦章使了一个眼色,谢彦章心领神会,一个手刀下去,姚僧垣当即昏迷。谢彦章扛起姚僧垣随后和谢贞率领众人拔腿就跑。出了营帐,只见西寨四面皆有火光,喊杀声,求饶声不断。然而更多的是兵器交接的响声,看着混乱的四周。谢贞再镇定也无法阻止微微颤抖的身子。
谢彦章看了看四周,指着一个方向说道:“我等从那边突围!”
部曲们护着谢贞和谢彦章一路冲杀,看着不断有部曲中箭,谢贞胆神俱裂。刚走到一处缺口,谢彦章率先冲出火圈。谢贞也准备冲过去,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骑兵突然斜地里杀将出来,对着谢贞就是一槊,身旁一个部曲赶紧护卫,当即一槊刺进肚子,随后那骑兵一个拉拽,竟把那部曲的gzi拉了出来。部曲一口鲜血喷在谢贞脸上,谢贞原来惊惧的身子愈发颤抖,整个人竟瘫软在地上,那骑兵看见此情形,又是一槊。另外一个部曲,硬生生做了人肉靶子,挨了这一槊,谢贞被其他人抬了出去。
谢贞此时精神已经有了些许恍惚,腿脚发软的他被人抬着,拖着脚离开。然而,老天爷似乎想对谢贞开个玩笑。火圈内,一支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冷箭,嗖的一声,插进谢贞的胸膛,谢贞当即昏迷。
众人大惧,但也不敢停留,只能拖拖拉拉往南逃窜。
中军大营。
“士卒何在?快来护卫孤!”营寨四面火光,萧元良披头散发,土头灰脸站在营帐前,手中的佩剑虽然握在手中,虽杀了几个乱兵,但手依然在微微颤抖,此时身旁的护卫早已冲散。萧元良愈发恐惧。此时,一直护卫左右的王毅和王顗不知道从哪里骑着马冲了出来,还顺便带来一匹马。二人翻身下马道:“殿下,如今事态紧急,还请殿下上马,由我等二人护卫殿下杀出去!”
萧元良赶忙点了点,随后,一阵挣扎上了战马,三人骑着马从混乱中,杀出重围,往南边逃窜。而鄀县城内,见梁军营寨火光冲天,王操知道援兵来了,随即令许孝敬,李广等人也率军杀出。在襄阳兵和魏兵双重进攻下,江陵兵马大溃败,陆法和,徐世谱等人领着本部残军灰溜溜逃离战场,只留下一片狼藉。
魏兵这场突袭,从申时直至次日子时初刻方休。此时,大雪已停,月亮也从云丛中溜了出来,凄凉的月光照耀着遍地横尸的大地,更是凄凉。杨忠,宇文护和那个叫那罗延的小沙门骑着马从黑暗中缓缓骑了出来。
看着遍地的“战绩”。杨忠眉开眼笑,拍着那罗延的肩膀说道:“此战我大兵大获全胜,这些都是阿坚的功劳啊!”
那罗延就是杨忠的儿子的杨坚,杨坚称道不敢居功,自己不过是做了自己份内之事而已,连称若非杨忠和宇文护奇袭,自己将梁主诱出来也没用。
看着年纪轻轻,又这么晓事的杨坚,宇文护也不禁夸赞杨忠生了个好儿子。而王操也骑着马急匆匆过来,看见王操,宇文护又恢复为往常的飞扬跋扈,对王操也不用敬语,直接用马鞭指着王操称王操为襄阳梁吏,王操纵然心中不满,也只能强忍着心中不快,笑着迎接众人返回鄀县城内休息。
鄀县的战事也就此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