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房间内,却弥漫着一股难言的压迫感。
空气仿佛被炙烤过一般,隐隐有种肉眼可见的扭曲。
一个少年单手托着一尊造型古怪的灯盏,上层的中心尖柱上,一朵冷白的火苗静静燃烧着。
以此处为原点扩散,整个烛台周围都似乎弥漫出一层浅浅的暗青光芒。
这层光芒罩在床上闭目昏睡的少女身上,仿佛在与什么力量角逐一般,给室内造成了强大的压迫感。
“太初,把它给我逼出来!”
云之幽暗暗咬了咬牙,全身灵力如流水般往八神冥盏泄去,在他另一只手掌心,甚至还抓着一枚灵石。
关于八神冥盏的效用,云之幽早先根据乌宁一事便有过几分揣测。
养灵、拘灵。
这是他暂且得出的简单结论。
关于灵这个概念,所涉十分驳杂,他现下也不确定这导致姬炎生命力衰弱的罪魁祸首究竟包不包含在此灯盏认可的范围之内。
只能尽力一试了。
单凭云之幽目前的力量,或许远无法掌控八神冥盏。但加上太初炎帮忙的话,还是有几分威力的。
暗青的光芒恒稳而沉凝。
随着时间一分分过去,云之幽面色越来越苍白。
他与太初心神相系,这么长时间,分明已经察觉到那样东西的存在,可偏就无法逼其出来,竟有种不抽干姬炎的生命力誓不罢休的错觉。
云之幽看了眼玉盒内几乎一团死气的疑似玲珑果的东西,又联想到那满院华彩和周升之前在星月会时说的话,深吸一口气,敛神,蓦地自指尖逼出一滴精血。
血熔白焰,青光如墨。
姬炎的胸口忽然散发出一点红光。
这点光芒在太初炎的光亮下已几近黯淡到看不见,却犹如萤火一般,稳而明,带着一股叫人耳目为之一清的气息。
出来了?
他面上一喜,便见那抹红点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云之幽不由眯了眯眼。
那是一棵仅仅只有两寸高的嫩芽。
嫩芽顶端长着一枚比他指甲稍大一分的红叶,形态纤柔,晶莹剔透,犹如玛瑙。
就是这么个东西?
见它要走,云之幽凝神掐诀,鸦青光芒登时将其团团一裹,往盛着疑似枯死的玲珑果的玉盒内带去。
他本没有瞧出这是个什么东西,便打算将其先用灵符封存起来,事后再慢慢探究。
而且,根据先前的猜测,云之幽认为,这东西虽然对血肉之躯危害极大,但对于灵木花草,应该是有正面作用的才是。
想到那个可能,他心底刚浮现几分欣喜,便见那枝嫩芽似乎察觉到那盒中枯植气息,竟不用云之幽怎么施力,便自己一头栽了进去。
嫩芽尽数没入其中。
一瞬间,原本枯缩成婴儿拳头大小的果子仿佛发面般膨胀起来,其下长长根须也一并舒展开来,犹如雨后晴空,淡淡的草药香扑面而来,又重新恢复了生机与活力。
闻着这股味道,云之幽面色微变。
先前听那周升粗略描述还不觉,只当是什么相像的事物。此刻亲自闻着这股味道,甜中微涩,涩后回凉,而且隐约间有一股寒意自药性深处透出。
看这恢复了生机后的形貌,也十足鲜活,与玉简上的描述并无二致。
竟真是玲珑果!
他心下震惊的同时,便由玲珑果又一下子联想到了那可增加结婴几率的护圣丹,心神只稍稍恍惚了一瞬,便听见太初的惊呼。
眼里只余一棵散发着红光的嫩芽向自己冲来。
云之幽只来得及举起左手稍稍一挡,那东西便自掌心没入。仿佛水潭中无声无息滴落了一滴水,没留下半分痕迹。
在这一刻,云之幽下意识运起了当年游不醒教给他的地藏术。
以他木灵之体这等天然容器,当年连回天花这等奇物都能拘于其中。这抹红色小苗刚入掌心,便被云之幽牢牢将其困死在了左掌之内。
“幽幽,你没事吧?”
“没事。”云之幽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地回道。
那东西虽囚困于他左掌,但显然不是回天花那等霸道之物,奇异的是底部并无根须延展穿插于他血肉之中。
云之幽眉梢微挑,有些惊讶。
按理说,任何木属性植株,无论是普通的还是有灵气的,被他用地藏术藏于体内,都会习惯性地展开根须,汲取云之幽的药灵之力。
包括当年那株被他一同藏起的腐骨花也是一样。
然而这株嫩芽却似乎没有根须一般,仍旧以一叶小苗的形态静静待在他掌心。其间药灵穿梭而过,也没有被它吞噬掉,反倒从其内游经后的药灵,似乎都强盛了几分。
这与待在姬炎体内截然不同的两种状态,叫云之幽眉心渐蹙。
莫非这看起来像小树苗的家伙并不属于植株?莫非是因为他灵体缘故所以这家伙将其看作了与眼前这株玲珑果一样的灵花灵草?
他看向玉盒,原本已几近枯死的玲珑果此刻已完全像是一株刚采摘下的鲜活植株一般,浑身灵气氤氲。
再反观掌心内的小树苗,不知道是不是云之幽错觉,总觉得原本灿烂似朝霞般的玛瑙红叶隐约黯淡了几分的样子。
“唔周升哥”
一声嘤咛打破了满室沉静。
云之幽一挥袖,玉盒连带玲珑果霎时被他收进了空珠内,收进去之前,他还不忘连贴了几道灵符。
八神冥盏归于丹田,太初火灵懒懒地趴在上面,火苗抖动着,小小松了口气。
“嘎吱”
门开了。
周升立马蹦了起来,目光夹杂着紧张焦急重重情绪向来人望去。
少年一脸倦色,面上似乎有几分脱力似的苍白。
他看着周升,微笑颔首:“毒性已清,姬姑娘应该很快就会醒来,幸不辱师命,天色已晚,我也该走了。”
不知不觉,他已在这待了整整一天了。
说罢,他再次温和地点点头,提步向院外走去。
“等等!月前辈等等!”
云之幽刚走出没多远,便听见身后周升急切的呼唤。
他皱了皱眉,回过首时,已带上了得体的微笑,目露询问地望向急匆匆追来的年轻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