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中，房间里，床榻上。

甄可怜迷迷糊糊的恢复神智之时，第一感觉便是喉咙干渴的非常难受。不等眼睛完全睁开，便开始下意识的轻唤道：“水……”

随着甄可怜的呼唤，一个光滑的事物便送到了她的唇边。感受到唇边凉凉的液体，甄可怜顾不得多想，直接张口一饮而尽。

清凉液体缓解了甄可怜喉咙中的干渴，也让她有精力将目光转到手持茶杯之人。看着眼前这并不算熟悉的美丽女孩，甄可怜眼睛微瞪，有些迷糊的说道：“童姥……？”

“好点了么？”一边问道，青灵一边拿出丝巾为甄可怜抹去了嘴角的水迹。看到甄可怜有些迷糊的点点头，青灵又将她从床上扶了起来，让她依靠在床头。

转身将茶杯放回到桌子上，青灵又从桌上的砂锅中舀出一小碗粥。

端着这碗粥来到床边坐下，青灵舀起一勺，轻轻吹了一下，然后递到甄可怜嘴边，说道：“你昏迷两天了，饿了吧。来，先喝点粥吧。”

或许是因为年岁尚小没有成人那般看重面子，或者是真的感觉到了肚子饥饿难耐，又或者大病初愈没有太多精力反抗，又或许单纯的感受到了青灵的善意。

面对青灵这有些过分亲昵的行为，甄可怜这次没有多说什么，乖巧的张开了嘴，接受了青灵的喂食。粥入口即化，香甜可口，十分好吃。

看着甄可怜乖巧的接受投食，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涌上了青灵的心头。不等甄可怜说什么，青灵便又舀起一勺，吹了口气凉一下，送到甄可怜的嘴边。

第一口都下肚了，这第二口甄可怜也没有拒绝。然后，一口又一口。看着甄可怜乖巧接受喂食的模样，青灵当真生出一种养女儿般的错觉，并颇有点乐此不疲。

小口小口吃着米粥，甄可怜的眼圈却忍不住的红了。

甄可怜这一变化，青灵自然也发现了。

停下了就要舀出的下一勺，低头看了看色泽香味都还不赖的米粥，青灵有些郁闷的说道：“这粥，有这么难吃么？这还是我觉得客栈里的熬的粥不好吃，特意自己亲自下厨给你做的呢！我也尝了啊，感觉还是有点自信的说！”

“这粥，是童姥您亲手熬的？”甄可怜也有点惊讶，她万万没想到，青灵竟然会干这种事情。

“是啊。”承认了一声，青灵也没顾忌，直接舀起一勺放入口中。品了品味道，青灵看着甄可怜说道：“我觉得，这粥味道还行啊！没有难吃到哭吧！”

默然看了青灵手里的调羹一眼，甄可怜眨了眨眼睛，摇头道：“怜…，我不是因为这粥哭的。粥的味道很好，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童姥的粥，很好喝。”

青灵却是有些怀疑的看着甄可怜，将调羹放回还有小半碗粥的碗里，递到甄可怜面前，说道：“好吃，就把剩下的吃完！”

‘这童姥，怎么比我还孩子气！’眼神在青灵和碗里流转了一下，甄可怜老老实实的端起了碗。

此时这碗里的粥刚好到了适合入嘴的温度，三下五除二的，甄可怜便解决了剩下的米粥。甄可怜刚放下碗，便见青灵伸手夺过，转身走到桌前又舀起了满满的一碗。

将这一碗粥又递到甄可怜的面前，青灵说道：“好吃，就再吃一碗！”

无奈的看了青灵一眼，甄可怜伸手接过这碗粥。因为还有些烫嘴，所以甄可怜也只能一小口一小口的吹凉了再吃。

看着甄可怜小口小口吞咽的模样，发觉她的脸色从病态的苍白恢复了几丝红润。不管是从做厨师方面，还是从养女儿的方面，青灵都得到一些满足感。

看着甄可怜将这满满一碗粥清光，青灵再度伸手过去，准备再帮甄可怜打一碗。不过这次，甄可怜却用力的抱着碗，小声道：“童姥，我真的饱了！不用舀了！”

说了一声，甄可怜便放开了碗。

青灵也没有硬逼着甄可怜涨肚子的恶趣味，闻言也只是将碗放回了桌子上的托盘之中，然后走到木架前。

将架子上的毛巾取下放入水盆中浣洗拧干，青灵拿着毛巾来到甄可怜面前。想了一下，青灵并没有直接上手，而是将毛巾递到甄可怜面前，说道：“擦把脸吧。”

青灵这一举动让甄可怜庆幸之余，又有些低落。轻声的道了声谢之后，甄可怜动作娴熟的开始擦拭着自己的脸部，最后还把两只小爪子都擦了擦后，才交还了给青灵。

接过毛巾丟回到了脸盆之中，青灵又从另一个茶壶中倒出了一杯热茶。将热茶递到甄可怜的面前，青灵又吩咐道：“漱漱口吧。”

接过茶杯饮了一口，在嘴里咕嘟咕嘟几声之后。甄可怜刚想吐掉，可看了看整洁的木质地板，又看了看茶杯。最后，甄可怜只能鼓着小嘴，默然的看着青灵。

甄可怜这鼓着小脸的可爱模样，让青灵不由的想起了仓鼠这种生物。配上甄可怜那刚睡醒有些乱糟糟的头发，着实有点像，炸了毛的仓鼠？

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青灵也没有故意看甄可怜笑话，直接道：“你吐回杯子里吧。”

乖乖的将茶水吐回杯中，将茶杯递给青灵。甄可怜想了想，轻声问了一个有些明知故问的问题：“童姥，你为什么要救我。”

接过杯子将它放回到桌子上，青灵随口回道：“救你，需要什么理由么？”

双手猛然握紧，甄可怜看着青灵问道：“不需要么？”

青灵身体一顿，转头看着这小女孩。看着小女孩眼中的倔强，青灵轻叹一声，道：“现在，不需要了。”

这个回道甄可怜自然无法接受。望着青灵，甄可怜张了张嘴，但并未像昏迷前那般直接恶语相向，而是化为一个问题。

“我，睡了多久了？”

“你睡了一天一夜了。”见甄可怜并没有像之前那般针锋相对，青灵也是暗暗舒了口气，轻声嘱咐道：“大夫开了六剂药，你才服了四剂，还有两剂药要喝。”

甄可怜闻言皱起了秀气的眉毛，显露出十分嫌弃的神情。

随即，甄可怜神色一变，正色说道：“童姥，我觉得我现在一点毛病都没有了！剩下两剂药，不喝也罢！而且，娘亲要我尽快到城里找人，现在又拖了一天一夜，恐怕事情会发生变化。多谢童姥伸出援手，但我要走了。”

说话间，甄可怜掀开身上的薄毯，便准备下床。

青灵见状上去按住甄可怜的肩膀，语气尽量柔和的说道：“晚都晚了，也不差这么这么一些时间了。作为病人，你该乖乖听大夫的话。什么事情，也没有养好你的身体重要！”

眼神闪烁了一下，甄可怜怔怔的看着青灵，轻声说道：“童姥，您觉得，我会在意你所说的那些么？还是说，您又想逼我？”

甄可怜这话说得，青灵顿时有些无可奈何。

看着甄可怜眼中的倔强，青灵叹息一声，转而拉着甄可怜到梳妆镜前。将甄可怜按在梳妆镜前，青灵拿起木梳说道：“就算你要出门，也好歹打扮一下吧！头发乱糟糟的，多影响市容。”

说话间，青灵也没啥顾忌的提起梳子，便开始帮甄可怜梳起了头。

一上手青灵便发现，这甄可怜的发质有些出乎预料的好。即便几天没怎么梳洗，又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也没显得多么毛糙，依旧十分柔顺黑亮。

这一梳到底的黑亮秀发，也让青灵心中升起了一丝涟漪。即便是同样的女孩子身体，给自己梳头和给别的女孩梳头，可真是有些区别的。

倒不是青灵对甄可怜起了什么龌鹾的心思，光是青灵压根无心也无力这一点，就足以断绝她大部分时候对女性的非分之想了。

看着有些毛糙的头发在自己一梳一梳之下变得柔顺，给青灵更多的是另一种更纯粹的满足感。真要拿来比较的话，应该更接近小女孩给洋娃娃打扮时的感觉。

而甄可怜原本有些抗拒的态度，也在青灵这一梳之下土崩瓦解。

梳头对于甄可怜来说，原本并没有特殊的含义，但在夫人走后，却有了。

甄可怜原本作为备受宠爱的大小姐，自然有着复数婢女服侍。可唯独在头发的打理上，却一直都由夫人亲力亲为。从甄可怜记事起，她的头发便一直由夫人帮忙梳理的。

夫人也曾调笑过甄可怜，说只会帮她梳到出嫁之时，再往后，或许就需要另一个人来帮甄可怜梳理余生了。可惜，甄可怜出嫁还遥遥无期，夫人便已经香消玉殒了。

从梳头的技术来说，青灵自然远远不如帮甄可怜梳理了近十年的夫人。

即便青灵已经足够小心，但还是会不小心扯痛甄可怜的头皮。而最后只是用一根发带有些随意束缚住头发的发型，更是和夫人精巧的手艺相差甚远。

但就是这千差万别的梳发技巧，却让甄可怜心生感触。

看着自己这只能说还算不糟糕的发型，甄可怜莫名的红了眼眶。痴痴的看了片刻，甄可怜低声问道：“童姥，您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青灵手一顿，将木梳放回梳妆台上，沉吟片刻，轻声说道：“因为，你长得很可爱。”

这是一个出乎甄可怜预料的回答，但很真实。呆呆的望着铜镜中模糊的自己，甄可怜突然笑了，十分公式的笑了，轻声认同道：“是的，毕竟，我叫可怜不是么？”

看着甄可怜脸上这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笑容，青灵觉得十分的刺眼，甚至想伸手将其抹去。但抬了抬手，青灵还是没有真的做什么。

沉默片刻，青灵歉然道：“很抱歉，当时没有救下你母亲！”

话一出口，青灵便后悔了。

即便是真的抱歉，青灵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起。现在提起这件事情，与血淋淋的撕开甄可怜的伤口有什么区别。

甄可怜脸上顿时一变，脸上那虚假的笑容也维持不住了。扭头恶狠狠的看着青灵，甄可怜一双小拳头握的死死的。

不过这种姿态只持续了很短时间，甄可怜整个人突然变得有些颓然。神色莫名的看着青灵，甄可怜带着些许鼻音说道：“童姥，您，为什么！总是要在我想原谅您的时候！说这样的话！”

对于这个问题，青灵自己也没有找到答案。为什么在关键时候，总是这么不识时务。沉默良久，青灵才幽幽的叹了一句：“或许，我本就不想你原谅我吧！”

甄可怜呆愣了一下，死死的看着青灵，旋即笑了，一如既往的公式。

“我，哪有资格原谅您！救命之恩本就无以为报，童姥何谈原谅。真要说起来，童姥，你愿意原谅我对您的不敬么？”

青灵默然摇头：“我没有放在心上。”

“我也没有放在心上。”同样回了一句，甄可怜起身走到床前，拿起放在床头的包裹，毫无顾忌的在青灵面前便换上其中的新衣。

整了整衣服，甄可怜转头对青灵展颜一笑，轻声道：“童姥，你愿意再陪我走一趟么？”

“好。”青灵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