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甄可怜出了客栈，青灵却发现甄可怜对这个城镇似乎也并不熟悉。那接连询问了四五个路人，花了大半个小时才找到目的地的模样，像极了刚出门闯荡的大小姐。

对此，甄可怜似乎也感觉有些丢脸，一路上也没怎么和青灵交流。一个劲的走在前面，连头都不回一下。不过青灵也没有不耐烦，反而有种遛宠物的奇异感觉。

好不容易来到目的地，青灵发现这是一座不大不小武馆模样的地方。坐落在一条小街道的一旁，门户不算很大，只比一般的民居大上一些，不过看着里面倒是蛮深的。写着武馆名称的招牌和大门有些年岁的样子，可现在却是紧闭着的。

只看了几眼，青灵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若是作为隐秘联络点，这里未免有些不够隐蔽。而若是伪装成正常营业，这大白天关门又有些反常。

虽然青灵和夫人只是萍水相逢，但夫人那短暂时间里给青灵留下的深刻印象，让青灵本能得觉得这里有些不靠谱。

青灵这么一个外人都一眼看出觉别扭的地方，又怎么会是那么一个坚韧聪慧的夫人心心念念也要甄可怜过来的容身之所。即便是作为中转的地方，也并不合格。

不过这毕竟只是青灵一丝想法，青灵也并未因为这一丝怀疑就开口说些什么。只是在甄可怜敲门之时，青灵默然的撑开了逍遥游，和甄可怜并肩站在了一起。

随着几声沉闷的敲门声，大门这发出一声有些凄惨的吱呀声后，一个二十出头，穿着灰色粗布衣裳的男子从门后探出了头。

原本挂着不耐烦的神情在看到两个小女孩之后，徒然一变。

目光在青灵和甄可怜两人之间游离了一下，便聚集在了抱着包裹的甄可怜的身上。男子面露喜色，高声惊呼道：“大小姐！您终于来了！快进来！快进来！不要被人发现了！现在这座城里，都是大长老的人！快进来！”

说话间，男子甚至有些急切的伸手准备去拉拽甄可怜。这个举动，让甄可怜微微皱眉后退了一小步，而青灵更是快速合起逍遥游对着男子的手抽了一下。

男子吃痛收回手臂，扫了青灵几眼，连忙赔笑道：“不好意思，都是小人看到大小姐太激动！冒犯了，冒犯了！二位，快进来吧！”

不得不说，这男子的表演着实有些浮夸。就这么几句话的工夫，青灵起码可以揪出十几处漏洞，来证明这个据点应该已经不安全了。

而这男子这有些逾越的行为，也引起了甄可怜的怀疑。毕竟不管是一眼就能从甄可怜和青灵这两个年岁差不多大的女孩中，认出谁才是认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

还是在认出大小姐之后，贸然的就伸手准备拉拽。这都不是简单的，可以靠他那几句话糊弄过去的。最起码，这种情况不该出现在这种据点之中。

显然，这被耽搁两天两夜，让这里发生了什么变故。

发觉这一点后，甄可怜一时有些踌躇。侧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青灵，甄可怜心中生出一丝安然。嘴角勾起那抹笑容，甄可怜轻声问道：“童姥你说，我该进去么？”

青灵一怔，望着甄可怜，却看到了那一丝隐藏在笑容之中的悲凉。明白甄可怜也是发现了不对劲，青灵轻声说道：“来都来了，终归还是看一眼吧！”

听着两人打哑谜似的谈话，那男子的脸色也有些变了。目光在青灵和甄可怜之间游离了一下，这次却落在了青灵的身上。

没有在意男子的态度，甄可怜笑容不减的说道：“只怕我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说话间，甄可怜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而青灵只是轻声道：“别怕，我在。”

甄可怜没有说什么道谢的话，只是嘴角的笑容越发柔和自然。没有在意男子越发难看的脸色，甄可怜迈步走进了大门，青灵紧随其后。

男子眼神阴鸷的看了青灵和甄可怜的背影一眼，重重的关上了门，放上了横木。

刚绕过照壁走入院子，一股浓郁到有些呛鼻的香味便扑面而来，让青灵微微皱起眉头。不但是因为这香味着实呛鼻，还因为有一种香味都难以遮掩的铁锈味混在其中。

伸手轻掩口鼻，有所怀疑的青灵开始用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血腥味可以用劣质香料掩盖，但其他痕迹就没那么容易掩饰了。

几乎随便青灵扫到任何一个角落，都能看到几处，明显是最近时日内发生过些许改动的地方。不管是坑坑洼洼的墙壁，还是参差不齐的屋顶瓦片，又或是木质结构上的些许划痕。似乎都在向青灵诉说着，发生在最近的那场惨烈厮杀。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青灵反而有个疑问。

脚步并未因为疑问而停滞，青灵很快就跟着来到了主屋之前。而那里已经有一个人面朝里屋坐着，背对着青灵和甄可怜。

“哈哈，小怜儿，几日不见，可想死我了！”听到甄可怜和青灵的脚步接近，这人大笑一声，站起转身望着甄可怜。

这人长得倒是和善老实，一脸笑眯眯和气生财的样子，一把长须打理得也是整整齐齐。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是和蔼可亲的领家大叔一般，让人生不起什么反感之情。

可是甄可怜看到这张老实脸，却是差点连笑容都绷不住了。僵硬着小脸，甄可怜呀牙切齿的骂道：“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混蛋！”

甄可怜张口就骂，也没让这老实脸收敛笑容。宠溺的摇了摇头，老实脸叹息道：“我的大小姐哟，夫人刚走，你怎么就学坏了！之前，你可是一口一个赵叔的叫我的！小姐，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哟！诶，夫人门主都不在了，以后就让我来好好照顾你吧！”

甄可怜的小脸是彻底绷不住了，脸上难掩愤怒喝道：“赵阳！你还有脸提爹爹！爹爹对你多好！你却，你却在爹爹的药里下毒！要不是你吃里扒外！爹爹又怎么会……！”

赵阳无奈的笑了笑，不甚在意的说道：“小姐，你可就冤枉我了。我可从来没在门主药里下毒哦！我只是，加大了一点剂量，然后稍微加了点健身强体的猛药而已！我本以为门主武功盖世，却没想到连几剂汤药都撑不住。”

“这要怪，还真怪不到我得头上。怪只能怪，门主变得太弱了。纵使没有我那几剂虎狼之药，他又能在大长老面前撑多久呢！大小姐，你也就是活的太好了，真当阴极派是什么名门正派么？弱肉强食，才是我们的做法！”

“今天，也算是我这做长辈的给您再上一课。”看着甄可怜悲愤的模样，赵阳笑得越发的和蔼，轻声道：“我们的确是人渣，但是你爹甄无极，我们这么多人渣的头头，你觉得，他就是什么好东西？甄无极，他才是最大的人渣！”

“不许你污蔑我爹爹！爹爹他是最好的！”甄可怜忍不住怒吼了一声。

“哎哟，听听，您都被瞒成什么样了！”装腔作势叫了一声，赵阳笑呵呵的说道：“我的大小姐，你恐怕不知道吧！你爹爹除了你娘之外，还养了十来个小老婆呢！而且，你娘都知道！搁我们面前演什么夫唱妇随琴瑟和鸣，都什么东西！”

“你胡说！爹爹和娘亲，不是你说的那样！不是的！”甄可怜反驳的声音很大，却透露出些许心虚。即便甄可怜还未到年岁，但是隐约的还是了解到了一些事实。

“得得得，我也不跟您这小娃在这辩你爹爹，我辩不过您，行了么！”貌似宠溺的应付了一句，赵阳又笑问道：“大小姐，那我们就说说，我为什么背叛你爹爹好不好？您就不奇怪么？我好好的门主亲信不做，要去抱大长老的腿？我吃撑了么？”

甄可怜闻言也不禁愕然，她之前倒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而当这个问题由赵阳问出之后，甄可怜也有些疑惑了。纵使背叛到大长老那边，这赵阳也提升不了多少地位，相反不升反降的可能性要更大一点。而一旦败露，赵阳恐怕逃不了一死。赵阳，图的是什么呢？

看着甄可怜脸上露出的疑惑，赵阳笑道：“其实我和你爹的相遇，最初是因为我救了你爹一命。而我也因此，成了一个废人！”

说话间，赵阳捋了捋胡子，冷笑道：“一个有胡子的废人。因为这个缘故，你爹才会留我在他身边。一个呢，是他觉得我可以信得过，另一个，则是把我当做了一个活招牌。”

“说起来，你爹开始对我还不错，我呢，也对他诚心诚意的。可惜……”唏嘘了一声，赵阳又恢复了那个笑容，笑道：“人都是会变的。你爹当上门主之后，人就变了。他忘了我对他的救命之恩，也忘了我对他的忠心耿耿。他开始觉得，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其实要只是忘记这些，我也不说什么了。好歹看在你爹面子上，我在阴极派多少也算是个人物。而在你爹面前服个软，也不丢人。”轻叹一声，赵阳似是无奈的说道：“但是，你爹好歹得把我当个人看吧！我为什么会变成废人！还不是因为你爹！可是你爹怎么对我的！”

“他好，他很好，他好的很！他出去找女人的时候！让我站在一旁给他把风！有时候明知道我不行，还特意拉我去青楼，还找tmd的花魁来服侍我！我谢谢你爹他祖宗十八代！我要的真不多，真的！我他娘的，只是想你爹把我当个人看！”

说道最后，赵阳语气明显有些失控。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赵阳有些歉意的说道：“小姐，不好意思，我有些失控了。我不该在您面前爆粗的，实在不好意思。”

看着赵阳这老好人爆发，甄可怜也有些手足无措。在她记忆中，这赵阳一直是笑眯眯的老好人模样。如今的这次爆发，其中的真情实意，也着实让甄可怜有些难以辨清。

就甄可怜个人感觉而言，这赵阳所说的，反而可能是真的。可若赵阳所说为真，那甄可怜便要接受，她爹爹其实也不是好人这个事实。这让甄可怜，着实有些无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