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考烈王八年。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楚国虎汇郡上蔡县，李家坡一片沉寂。偶尔有鸡鸣狗吠，旋即又转入宁静。

“睡了吗？”李斯蹑手蹑脚地举着火烛跟过去，看着妻子爱怜地到照抚着两个孩子。妻子斜倚在床头，手轻轻的拍在孩子的背上，口里不停低吟着催眠曲。

“睡了？”李斯站在身后，轻声道。“睡了！”妻子轻声道，然后轻轻的拉住李斯的手，二人回到自己的房间。

“师姐。”二人并股坐在床沿上，李斯郑重地叫了一声。

王楚楚深切地望着李斯，望着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师弟，如今两个儿子的父亲，恋恋不舍。听到丈夫叫自己师姐，而不是叫楚楚姐，又不是叫媳妇儿，心里明白，拦不住丈夫啦。

“大丈夫志在四方！你去吧，我不拦你了，家里有我呢。”王楚楚拉住丈夫的手，轻轻的摸索。

“师姐！”李斯轻轻的搂过王楚楚的肩膀，眼睛深切地望着媳妇儿的眼。王楚楚满眼含笑迎上来。

一室皆春。

烛光闪烁，二人深情触摸，为着不可预知的分离，恨不得把对方融化在身体里。

俯冲，翻转，一个如战场冲峰的将军，一个如缠绕而上的藤蔓，紧紧交织在一起。

汗珠湿背，热气蒸腾，猛烈撞击之后，直达顶峰，然后是震颤，如拉满弓射出箭后的弦，带着满足，松驰下来。

夫妻二人搂抱着入眠。

烛光摇曳，案几上摆着擦试一新的屈子剑，远行的包袱放在案几边。

一切沉睡在梦中。

一切沉寂在夜色里。

烛光散去，天亮了，又是新的一天。

收拾停当，李斯匆匆上路，王楚楚送到门口。

“几时回来？”王楚楚拉着李斯的手，眼泪在眼框打转，结婚十年了，头一次这么不知前途的分离。

“立住脚跟，就回来接你们！”李斯转过身，背上包，挎着屈子剑，握着王楚楚的手，笑着说，但是眼泪下来了。

“我不让你走！”王楚楚抽泣道。

“放心，多则一年，少则几个月，我回来接你和孩子们。”李斯伸手抹去王楚楚眼角的泪。李斯手抚在王楚楚的脸上，已觉察到岁月的痕迹。

“放心去吧！家里有我！”王楚楚破滴为笑，强忍着。

“我走了！”李斯放脱手，依依不舍，然后转身上路，冲北而走，北上楚国都城郢陈。

晓行夜宿，穿村过庄，道非一日，忽一日来到郢陈。但见街市繁华，峨冠博带，依稀像大国都城模样了。

李斯一路打听，到了令尹府，市中心区的一处大宅。府邸巍峨大气，府门前一派静悄悄，闲人免进。

李斯整整衣冠，走过去，到了门首，被门房上下打量。

“有何贵干？”门房大约四旬上下，冲李斯上下打量，他见李斯一脸尘土，布衣长剑，知道又是个上门求食的士子，板着脸问。

“在下李斯，拜见令尹黄大人！”李斯点首道。

“家主近来陪王上议政，不常来家！你改日再来吧！”门房说罢，关上小门。

“他几时来家？”李斯话到嘴边，门就关上了，只好吞回肚子里。

李斯无奈离开，在郢陈找了一家客栈打尖住下，以待来日再拜，闲时练剑温书自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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