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阑珊,皓月千里,令尹府灯火通明。
令尹黄歇着常服跪坐在几案前,几案上铺着七国兵势图,他正苦苦思虑,军师朱英下首跪坐,二人一齐定观地图。
总管黄狗儿恭立一旁侍候,其他仆人都遣散了。
但凡谋划机密之事,令尹都这么操作。
君不密失臣,臣不密失身,事不密害成。
“相爷莫非忧虑庞绢乎?”朱英见黄歇盯住魏国,轻声问。
“庞绢得魏王信任,已掌魏国三军数十万兵马!其锋不可挡,若我出兵伐鲁,他乘虚来攻,为之奈何?”令尹黄歇忧虑道,“我伐鲁,三军精锐皆出,郢陈空虚,兵弱将寡,以庞绢之行事诡异,胆大妄为,不可不防也!”令尹想起白起率秦兵攻克郢都,举国东迁,此痛入骨,思之令人胆寒。
“庞涓之敌,非孙膑不可也!但目令,齐国正面与魏抗衡,恐力有不殆!为之奈何?为之奈何?”朱英眼光顺着魏齐,又转到赵国,灵光一闪,喜道,“相爷,我有一计,可使魏齐互斗,首尾不相顾也!”
“军师计从何而来?快讲!”令尹黄歇喜道。
“如果一个剑客,面前有两个对手,一个比自已弱,一个与自己旗鼓相当,他会选谁诀斗?”军师朱英问道。
“可想而知!”
“今魏齐旗鼓相当,赵国经长平之战,士卒被坑杀四十万,庞涓要建功立业,使之攻赵可也!魏攻赵,赵求救于齐国,三国陷于争斗,鲁国一举成擒也!”朱英指画在地图上,由魏出兵攻赵,赵求救于齐,齐挥军来救,三国战于邯郸,战争仗日持久。
“妙妙妙!”令尹拍掌道,思恃片刻道,“谁为我行此计?”
“议政大夫宋玉!”朱英想起一人。
“若此计成,宋大夫成其大功…”令尹黄歇一喜一忧,喜则此计成,伐鲁功业垂成,忧则宋玉成此大功,乃为劲敌也!
“相爷,派一死士,蹑其尾,侯其功成,除之即可!”朱英笑道,挥手做一个斩首的动作。
“孤无忧矣!”令尹黄歇赞道,“此乃上天以汝赐我也!明早见王上,驱宋玉成行!”
哈哈哈。
二人相视一笑,意味深长。
令尹黄歇笑罢,觉得饿了,令管家黄狗了传膳食,不一刻,美味佳肴上齐。
令尹黄歇与军师朱英用罢膳食,撤了器皿,又跪坐商议。
“今王上传旨项钺将军,赐婚姻于景项,令工尹造将军府,又派人抓刺客鲁国间谍!你怎么看?”令尹黄歇外事已了,又谋内事。
“左司马景昭通,位比宋玉大夫高,但才能比宋大夫不如也!但他宫内有强援不可不防也!”朱英娓娓道来,条缕清晰。
“景美人景昭妍乃左司马之胞妹,甚得王宠爱!若其产子,可能已当王后矣!不可不防也!”令尹认同道。
“相爷高见!左司马志大才疏,但属下听闻,他家子侄,心智过人。他当左司马这么些年,死士门客,恐亦不在少数。人言景美人年少时,心思细微,看事久远,乃女中丈夫也,可有是乎?”朱英叹道。
“景夫人年约二十出头,乃左司马幼妹,初入宫,不显山不露水,一路升到美人之位,的确非常人也!也怪我族中无此女,不能为我强援!若其兄妹联手,左司马外交接项氏,景美人吹枕头风于王上,深以为忧也!为之奈何?”令尹黄歇想着此处,出一身冷汗,前方驱虎,后方赶狼。
“相爷出将入相,深谋远虑,属下佩服!左司马无有军功,纵有强援,但一时非为忧也!但不可不防!此次伐鲁,以强凌弱,以石击卵,乃建功立业之机也!此亦相爷之机也!”朱英笑道。
“汝详析之!”令尹黄歇喜道。
“左司马见伐鲁有机可乘,他鼓动枕边风,王上听之,以他为右将军或左将军,从相爷伐鲁!”朱英道。
“然后,我伐鲁功成!他坐享其成!想的甚美!”令尹叹道。
“相爷出兵之时,以之为后援,左司马无将兵对敌经历,必不为备,若鲁兵偷袭,嘿嘿嘿…”朱英说罢大笑。
“若鲁兵偷袭,我中军先放他来,鲁兵与左司马斗杀,我侯之力竭一鼓成擒!若左司马战死沙场,我为之上表嘉奖,若左司马侥幸不死,弹颏他治军无方,临敌失机之罪!然后,孤一举攻克鲁国!”令尹黄歇抚掌,哈哈哈,大笑。
哈哈哈,朱英附和着大笑。
“此天以汝赐我也!”令尹黄歇抚着朱英的肩膀道。
“此乃相爷言听计从,得属下死力也!相爷恩深似海,属下尽心尽力而为!”朱英施礼道。
“我明日见王上,玉成此事!”令尹黄歇道。
一轮皓月,滑行在天际,整个郢陈都笼在夜色中,偶尔鸡鸣犬吠,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