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集合的号声吹起，军营刹时喧闹起来，士卒披坚持锐，列队而立，刹时间杀气腾腾弥漫在地间。

万余将士，列队挺立，戟矛直刺空，旗帜迎风招展！

他们眼望着中军大帐，等着少将军的号令。

他们曾经跟随着少将军项燕一路拼杀，直捣曲阜，而后凯旋归来。

中军大帐内，项燕跪坐在案几后，脸色沉重，右手握着剑柄，左手不自觉地捏着衣角。

“主不可怒而兴师！”

项燕突然想起一句话，乃兵圣孙武的教诲，“怒可以复喜，但人死却不可复生！”

“去他娘的！”项燕骂道：“我的兵都保护不了，谁以后还肯跟我！”

项燕叭一声一拍案几，“干他娘的！”推开案几，挺身而出。

项燕拿起佩剑，抬脚就向帐外走，李斯、负刍跟在身边。

李斯见项燕决心已下，已不在劝什么，毕竟被人骑到脖子上拉屎，没几个男人可以忍受。

万余将士已帐外列队完毕，像万余头猛虎，等待出笼。

“报…少将军…有令旨到！”

突然帐外一亲兵，举着令旨，奔跑着向大帐扑来，见到项燕立即叩拜，传令旨道！

“这…”项燕迟疑一下，停住脚步，从亲兵手中拿过令旨，扫了一眼，“哎”了一声，顿足又回到案几前，啪一声，重重把剑拍在案几上。

“这是怎么了？”李斯一惊，扫了负刍一眼，两人面面相觑。

“少将军？”李斯退回去，问道。

“给！”项燕气乎乎地把令旨塞给李斯。

李斯拿起一看，乃令尹黄歇发来军令，大意是先锋军已大功告成，就地解散，士卒解甲归田，左史等有功将士有项燕择机安置，项燕即刻归郢陈，拟任他职。

“什么命令？”负刍见李斯看呗气馁，问道。

“让我等解甲归田！”李斯把令旨递给负刍。

“仇还报不报？”负刍看罢，一屁股坐在地上。

李斯见项燕沉默，心还报个屁，再集结兵力围攻太守府，已然就是反叛了，予人口实，虽然报不了仇，但即然解甲，再坑杀也无中谈起了。

李斯想了片刻，劝项燕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让我等解甲，免于坑杀，也算保了性命！负公子回去依旧坐富贵闲人，少将军你回去照样当将军！至于合楼的东家，可以从容去查！”

项燕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愤恨地道：“将士们舍命拼杀，一句就地解散，功劳全抹杀了！让我怎么同他们讲！负公子依旧坐回富贵闲人，我依旧带兵！你们几个怎么办？你们都跟我走吧！”

“我想回上蔡了，令旨上不是少将军可以安置左史，你安置我回上蔡，当个粮尹、工尹都可以！”李斯笑道。

“粮尹吧！我写个委托状，你直接去上任吧！”项燕宛惜地：“跟我在军中不好吗，更有前途！”

李斯笑道：“我不擅长治军，纵然伴你左右，我也当不了将军！”

“行吧！”项燕点点头道。

“报，少将军，队伍集合完毕！”帐外有人报！

“走！”项燕昂首阔步，向外走去。

项燕当众宣布，解甲归，军阵中一阵哗然，哭泣者有之，大笑者有之。

原本杀气腾腾的军营，顿时像泄气的皮球，士气全无。

项燕脸色沉重，伤感自责压在胸口，难以鸣状。

李斯站在点将台的侧边，凄凉之气布满胸口，强忍着眼泪，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牵

李斯在心中默默吟诵：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不过数日，先锋军尽皆散去。

一日，彭城外十字路口，芳草凄凄，绿树成荫，李斯匹马相视而立，与项燕、负刍、胡庸一等告别。

张一屠伤未全癒，躺在马车上。

“别忘了接思雨姑娘！”负刍笑道：“过期不侯！”

“呆不下去了，来找我们！”胡庸人骑马立在项燕的边上，招呼。

“保重！”

“保重！”

众人洒泪而别！

李斯抹着眼泪，直到看不见人影了，才勒转马头，驾驾驾，跃马扬鞭，直奔上蔡而去。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涯！扬鞭催马，恨不得立时到家。

李斯心中感慨万千，离开上蔡时孑然一身，现在又回去上蔡时，依然孑然一身，只不过多了晋身的委任状，毕竟告别了布衣白身，粮尹虽，但是挂一个“尹”字，已是官身，令尹之“尹“与粮尹之“尹“，乃是同一个“尹“字。

楚国官职称呼与中原各国不同。百官之首，中原各国称相国或宰相，楚国称之为令尹。以此类推，工尹、乐尹、咸尹、郎尹等多指各类长官。一县之长号县尹，一粮站之长，号粮尹。

其时，楚国于各地设粮站，以备军粮或其他之需。

李斯摸一摸胸口，委任状的竹简硬硬地藏在胸前。

李斯马不停蹄，星夜赶奔上蔡县李家岗，那里有家有娘子王楚楚及两个半大调皮可爱的儿子。

“楚楚姐，我回来了！”

“我可算把你盼回来了！”

“父亲！”

“儿子！”

李斯一边骑马，一边幻想着一家人团圆的美好时节。

近乡情更怯，李斯扬起马鞭，想让它快点到家。那马似乎也明白主饶心情，嘶鸣着奋蹄向前飞奔！

时非一日，路非一时，晓行夜宿，眠露饮雾，终于上蔡就在眼前了。

时到秋收，上蔡的原野上，金黄的麦，在秋风中挺立。大片大片的麦茬是收割过地块。

井田制自秦商鞅变法起废除，几百年过去了，楚国早也跟着废除了它。

李斯奔到李家岗，早早下了马，望着自家门口，远远地喊：“楚楚姐，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