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47年,六月。
咸阳城东的官道上,一个百十人的车队,缓缓尔行。
正是初夏时分,草木丰茂,八百里秦川,像一副水墨山水画,观之心旷神怡,让人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车队有十余辆马车,驾辕的马膘肥体壮,队伍前后各有二十多位精壮的男丁,虽然僮仆打扮,但举手投足分明是练家子。
车队走到一处凉亭,马车停下,丫鬟从车里搀扶出一位年轻女子,颜色动人,但一举手一投足,无不显示着威严。男丁们手握刀剑,环卫四周,丫鬟搬来坐垫,捧上清水糕点。
“夫人,垫吧一下,前面就是咸阳城了。”
“好!”那夫人点点头。
“夫人奴婢给你捏捏!”贴身丫鬟小雅恭顺的问训到,见夫人不言语,就轻轻的捏,轻笑道“夫人这一路来,舟车劳顿,等进了城,泡一个热水澡,再美美的睡一觉,就解乏了。”
那夫人吃几口点心,又喝了点水,站起来举目四周眺望,缓解久坐马车,浑身的酸痛。那夫人目光所及,望向官道边的一个条状物时,“咦”了一声。一名男丁应声而出,不一会儿,丫鬟汇报说“一个咽气的行脚人。”夫人“嗯”一声,吩咐道“他们男人粗枝大叶,你去看看,但凡又一口气,就救他一救。”
丫鬟过去一会儿,着人抬了回来,汇报说“摸他胸口,还有一口气!”
夫人道“快救人!”
众人一阵手忙脚乱,总算把那人从鬼门关救了过来,喂了一些水进腹中,但那人却昏迷不醒,鼻息尚弱。
“夫人,半死不活的带着累赘,不如花点钱,随便找个人家送了。“
“别人恐难尽心。“夫人盯着那人那张沧桑的脸,眼神蓦地一闪,瞬间又恢复常态,心中打鼓:“莫非是…,不可能这么巧…“,吩咐道:“带上。“
车队继续赶路,将到咸阳城门,挂起白色孝素。原来上个月,秦庄襄王薨了,王位由太子继承,但是太子年仅13岁,国事委于文信候,举国皆挂孝。消息传遍六国,人尽皆知。
车队一刻不停,驶进了城内东南角一处“陶赫客栈“的后院。
陶赫客栈是处大宅院,装修豪奢,尽显巴蜀风情。前楼临街,迎接宾客,后院乃内宅,用来居住。
“石东家,大掌柜吩咐了,东家您远来辛苦,等你休息几天,缓过乏来,他再具体向您汇报生意上的事!“
“恩恩!“石夫人点点头。
“大掌柜去商会了。“
石夫人点点道,说道:“去请城内最好的朗中来。“
仆人应了一声“诺“,飞奔出去。
石夫人安排了一间房,把那人安置下,又拔了一个丫鬟服侍。
石夫人用罢晚膳,郎中赛扁鹊陈一无亲自来了,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开下了药方,仆人自去抓药煎药。
石夫人请赛华佗坐下,让了茶,方才问道:“陈神医,可有生命危险?“陈一无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个要看他的造化了。若非石东家施一援手,此人恐怕早一命呜呼了!“石夫人问道:“什么病呢?“陈一无叹道:“脉搏时有时无,脉象杂乱,观脸色口鼻瞳孔,乃急火攻心热风寒之症!“石夫人问道:“听过风寒,但此时正是夏季,热风寒是怎么样一病?“陈一无笑道:“此病的确少见,但是黄帝内经上已有记载,先师亦曾遇到过一例,不才虽然没有亲历,但观此人症状和先师当年描述一致!夏季天热之时,突降暴雨,气温在热冷之间抖然切换,身体毛孔在热时打开,又突然遇暴风,冷雨一击,从而中风。但陈某观此人,是另一种热风寒。此人应当是先大喜又大悲,急火攻于心,某日白天酷热,夜间又突下暴雨,气温骤降,冷气浸入五脏六腑,加之今日又高温,故而得上急火攻心热风寒。“
石夫人听罢陈一无病理分析,点点头说道:“一切拜托陈神医。“陈一无摇手说道:“神医不敢称,折杀我了。陈某与贵宝号大掌柜相熟,石东家不嫌弃叫我一无,或叫我陈郎中就行。“石夫人点点头。陈一无说道:“等药煎好,在他服用之前,我帮他针灸一下,再看具体症状,对症下药!“
丫鬟煎好了药送来,陈一无着人抚起那人,针他后背的几处大穴,蓦地那人张口喷出一大口乌黑的血!
“好啦!死不了啦!“陈一无跳下榻。
丫鬟服侍那人,饮罢药,放他躺下,晕晕沉沉睡去,但陈一无摸他脉息,渐渐平稳。
石夫人赞叹道:“果然名不虚传,这医术赛扁鹊当得。“陈一无叹道:“黄帝内经说:上医治未病,中医治欲病,下医治已病。上医在病情发作之前,病人未觉其病已除去病根,所以上医的医术难以被人认可中医次之,医在病初起之时,症状刚显已药到病除,但乡里人都认为中医只治小病我最差,是下医,给那些人治的时候,病情已很严重了。那个时候不仅病人痛苦,而且下大力用针放血或手术直指病灶才得病除,所以我名闻天下。“石夫人称赞道:“陈郎中高见!小树苗刚出地面的嫩芽,亳不费力折断,小树苗出了地面,长成指头粗了,要花力一点气才能折断,小树苗长成参天大树了,要几人合力,用刀斧去砍,才能弄断!“陈一无说道:“正是同一个道理呀!石东家天色已晚,陈某告辞,但有不禺,随时派人唤我,我随传随到。“
石东家着人送陈一无回去,然后又看了一回躺着的病人,才去泡个澡,然后休息。
小雅服侍石夫人躺下,放帷幔时,扑哧一声笑了。石夫人骂道:“深更半夜,发什么癔症!还不快去睡觉!“小雅实在忍不住,笑一声说道:“那人初时滚躺在路边,像个叫花子,没想道略微洁一下面,居然是一位美男子,虽然三十出头,大了些,不知娶亲没有!“
石夫人骂道:“他一个异乡人,你敢嫁?“
小雅笑道:“敢,有什么不敢,只怕他家大娘子不相容!“
石夫人笑骂道:“再胡唚,我扣你月钱。“
小雅叹了一口气,关上门退出去,在外间榻上胡乱倒下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