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被催促着起来，唤醒石夫人，并伺候着她梳妆罢，在帐房接见大掌柜。

前厅设有柜台和帐房。

大掌柜姓白，年约四旬，八字胡须，圆胖脸。他从学徒爬到大掌柜，历时十数年，世故圆滑已刻在骨子里，精明算计深藏在眼窝里，见谁都客客气气。

白掌柜叙过礼节，开门见山，说道：“东家昨来，白某已等候多时了，正赶上一件大事，不得不临时走开！我已打探到准确消息，晋阳反了，大生意！晋阳趁国丧，反了。大生意！”

石夫人跪坐在案几后，神色肃穆，淡淡地问道：“消息准吗？“

白掌柜说道：“准！从将军府传出来的消息！王将军府的管事，我跟他熟！他说，几日前收到军报，晋阳反了，但是因为国丧，压下了。文信侯请几位将军议事，初步拟定出兵，但主将没有定，王将军主战。现在大秦有三位将军，分别是蒙骜、王龁、麃公。文信候一旦决定出兵平叛，兵马粮草刀剑弓弩，都是大生意。“

石夫人说道：“咸阳这边生意既然已经交给你打理，你就放手去干，自己决断，不必事事请示！再说了，我刚到咸阳，对这边情况不甚了解！”

白掌柜笑道：“东家虽然刚到咸阳，对咸阳行情不了解，但是东家乃商界翘楚，眼界胸怀，非白某可仰视。如今东家在，白某岂可自专！“

石夫人说道：“白掌柜拍板即可！”

白掌柜见石东家已交自己全权负责，便不再多言，遂躬身退出，自去操持。

须臾，早膳时间到，丰盛自不必提。

小雅伺候石夫人时，见她魂不守舍，小声笑道：“夫人，那人比昨夜好多了，刚才白掌柜好没眼力架，我都使眼色了，还说个不停。刚才我趁机去看了一下，那人虽然晕睡，但胸口温热了。“

石夫人白了一眼，没言语，慢条斯理地用膳，用罢膳，去更衣，然后去看那人。

那人平躺在榻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但气息平稳。

石夫人站在榻前，看眼前这张眉目清秀的脸，依稀是记忆中那人。但时间过了这么久，面目渐渐模糊。

“夫人，他怎么不醒？“

“恩！”

“夫人，他不会死吧！“

“死不了，陈一无说了！“

“他什么时候才能醒！“

“等吧！”

“好想他快点醒来！”

“哦？“石夫人眼光一扫。

“才好问清楚，他家有娘子没！”小雅脸色扉红。

“咳咳咳！”那人突然身体抖动，石夫人顾不得什么，上前扶起他，那人一口鲜血喷出。

“呀！夫人！”小雅吓得花容失色。石夫人语气平和，唤道：“嚷什么！快，快去派人请陈郎中！“

小雅急忙跑到前厅，唤伙计去请陈郎中。

在焦急的等待中，赛扁鹊陈一无，急匆匆赶来了，来不及寒暄，取出针灸，在那人穴位上刺入，那人又喷出一口鲜血，然后放他躺平。

“陈郎中，什么情况？”石夫人问道。

“血是鲜血，小命保住了！”陈一无坐下写药方，“他的命硬！“

“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小雅一旁问道。

“看他造化，看他体质，恐怕还要昏迷一段时间！”陈一无安慰道：“放心吧！死不了！”

秦宫一片雪白，宫女太监全都一起挂孝。

华阳宫，用罢膳，华阳皇太后坐在榻上，小几上摆着时鲜水果，熏香的青烟袅袅升起，宫女太监鸦雀无声伺候在一旁。

“夏皇太后驾道！“司礼太监唱诺道。

华阳皇太后缓缓起身，宫女太监拥着她，迎了出去。

“妹妹！“夏皇太后见华阳皇太后迎出来，叫道。

“姐姐！“华阳皇太后欢喜道。

两位皇太后，拉着书互相观详半天，说着“你瘦了，眼圈都黑了“，边走边聊，然后一起坐下。

“呜呜呜…”夏皇太后突然哭起来。

“姐姐！”华阳皇太后眼圈红了，“先王虽不是我亲生，但和亲生无恙！先王病故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眼泪都哭干了！别哭了，再哭坏你身子！”

“妹妹，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自先王封我为太后，我就移居雍城了！我知道先王病故，你不通知我，怕我伤心过度！”夏皇太后抹了一把泪，说道：“当年若非妹妹，先王就作为人质死在赵国了，我也就孤独终老了！妹妹乃女中豪杰，女中大丈夫！如今新王即位，可是他才十三岁，还是个孩子！我无能为也，只有妹妹能护他周全，妹妹可有长久之计。”

华阳皇太后叹了一口气，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王上年幼，但是国政已委托于文信侯！文信侯之才，足矣胜任！为今之计，要护他周全，重中之重，在于选太傅！”

夏皇太后赞道：“妹妹所见极是！”

宫女见两位皇太后要说体已话，知趣地躲开。

天气晴朗，殿内光亮正好。

华阳皇太后道：“文信候与先王相从于困顿之际，辅助先王三年，开疆拓土，确实是治国理政的大才，先王已经立他为太傅。”顿一顿，又说道：“挑选合适的伴读，护卫王上周全。蒙骜乃齐人，归秦之后，屡立战功，我托人打听了，他有一个儿子，叫蒙武，年纪相当，叫他当伴读！”

夏皇太后，沉吟片刻，方道：“蒙骜智勇双全，他的儿子一定错不了！但是年纪相当，王上才十三岁，都是孩子，作玩伴可以，作伴读也行，如果护他周全，总是让人不放心！“

华阳皇太后又道：“姐姐所见极是！都是十三四岁，容易冲动，的确不够周全！对了，妹妹想起一个故人，知根知底！他自楚归秦后，因为年纪还小，安排到频阳，今年二十多岁了！他喜读兵书，又擅长越女剑，各方面比较，他足够胜任伴读，但是年纪大些，任他做伴读侍郎，随时保护王上周全。”

夏皇太后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原来是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