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当照,城外田间小道上,一名虬髯大汉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忍不住骂了一句——
“忒娘的,这也太晦气了吧!”
本在宅院和其他兄弟喝酒,偏偏被那金家的彪悍婆子叫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和一个傻子讨那物件。
他姓陈,名克立,早年是萧国塞北一带赫赫有名的侠客,一手绝息三刀为江湖人所称道。后因躲江湖仇杀逃入金家,被家主金为和收留,成为座下食客。
想到这,大汉紫膛色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这家主也是懦夫,弟兄们多次跟他提起废了那罗刹婆,他却惶惶不安,累得我等被那婆子支来喝去。”
江湖人大多性情剽悍,重情重义。金家的食客曾有一部分是前任家主所留,待到旁系夺权后,尽数不辞而别,下落成迷。
而陈克立他们是金为和收留的食客,平日里虽听金江氏吩咐,但心中却只对家主一人尽忠,这恐怕也是金为和与金江氏没有料到的。
眼见接近青石村,陈克立摘下头上斗笠,朝道旁田间劳作的村人问道:“那金士良家在何方?”
那人见大汉凶神恶煞,左脸颊上还有一道寸许长的刀疤,登时吓破了胆,颤巍巍地指着前方青石伫立的村口。
“多谢!”
陈克立举步前行,刚一进村门,眉头微皱,厚实的手掌握住腰迹刀柄。
“塞北绝息陈大侠...”
宁静的村落中突然响起一道阴测测的声音。
陈克立眯起眼睛:“你是何人,不凡现身一叙?”
话音落下足足有小半刻钟,那人才在暗中微微叹息:“金为和派你来的?”
“是那贼婆子。”陈克立坦然道,“她托我向你主子取一件物品。”
空气霎时间凝固了,身处烈阳下头的陈克立只觉浑身冰凉,虽面色如常,但衣裳早已被冷汗打湿,黏在脊背上。
躲在暗处的人打量了他一阵,随后离去,只留下一句威胁似的话语:“若想活着从村里走出,就别为难他。”
直到周身的杀气尽数退去,陈克立这才长呼一口气,平复剧烈跳动的心脏,暗骂道:“忒娘的,这也太晦气了!”
这躲在暗处的人想来就是之前离去的食客,如今正在村中守护前任家主的独子。
“好家伙,一个眼神便让老子动弹不得,这等武艺恐怕对上那些大派掌门也不逞多让啊。”
收敛心神,举步走向金士良住所,然而刚没走出几步,陈克立眼前又出现了一幕怪异的景象——
只见远处的黄地上躺着几个身着黑衣的蒙面人,一名农户打扮的清秀少年正在盘问清醒的蒙面人,而他身后则站着三名身着白袍的青年男女。
一见到陈克立,那名白袍女子眉头皱起,正准备抬手,却被农户少年拦下。两人低语了几句,最后由那名少年举步迎来。
“这位大侠也是金家派来的人吧?”
“也?”陈克立神色怪异,微微点头:“陈末确是金家的食客,你便是金士良?”
“正是。”少年闻言,无奈一笑:“这么说,你也要取我性命?”
“性命!?”陈克立吃了一惊,急忙解释:“误会!陈某只是奉命前来向你讨要一件东西。”
才被那名潜藏在村里的武林高人威胁过,他现在哪敢有这份心思?
不过听那金士良的说法,莫非这些蒙面人是为杀他而来?
念及此,陈克立大步上前,在三人的警戒下扯掉一名蒙面人的面巾。当看清面巾下的真容时,不由得怒极反笑:“原来是你们这些杂碎!”
这些蒙面人的确是金家派来的人,也是金家的食客。只不过和陈克立不同,他们是金江氏豢养的江湖人,相当于那婆子的死士。
凡尘天中,大户官员家中培养武林食客并不少见。他们这些江湖散人四海为家,过厌了刀口舔血的生活后便寻得一处清净地,远离武林,这也是常态了。
但每个江湖人心中都有一份共同的准则,也就是三不入——不入匪寨,不入朝堂,不入妇家。
但凡有丝毫尊严的江湖人,都恪守这个准则。因此金江氏豢养的食客都是些什么货色,不言而喻。
“这贼婆子行事真是毫无下限!先派这些杂碎杀人,又名义上派我前来取物,污我清白!”陈克立心头火气,一把抓住那名神色慌张的食客,啪啪就是两个耳光,扇得后者眼冒金星。
“回去告诉金江氏,陈某虽为座下食客,但岂能做此苟且之事!”
“是,是!”那名食客嘴角溢血,但见陈克立紫脸阴沉,吓得声音都尖锐了,慌乱拾起地上的朴刀就往村外逃。
金士良见状,心中大致明了,朝着余怒未消的陈克立作揖道:“多谢陈大侠解围。”
“晦气!真忒娘晦气!”陈克立大骂几声后转过头,目光扫过那三名身着白袍的男女,对金士良说道:“方才就是这三人把那些杂碎打发的?”
金士良一怔:“正如陈大侠所言。”
之前道合带着饭食告诉他们消息后,没过多久那些蒙面人就不由分说杀了上来。道韵正一肚子气没出发,抬手刷刷刷尽数将其击倒,顺带抓了一个回来问话。
还问几句,陈克立就现身了,之后便出现了上面的局面。
“那好办了。”陈克立嘿嘿一笑,伸手指向一旁默不作声的道韵:“给那些杂碎一闹老子也没心情办事,就立个赌约吧。以物件为赌,让她和我过招,若我赢了便将那物件给我带回去复命。若输了我立刻就走,绝不纠缠!”
赌约、过招?
听他这么说,在场的三人神色顿时怪异起来,道韵淡淡道:“就这么办。”
两人说好,便以茅屋前的空地为场,村民听说有热闹可看,纷纷放下手中的农事,齐聚于此。
陈克立拔出腰间三环长刀,墨色的刀身在阳光下闪着寒芒,见道韵却空着双手上阵,不由得问道:“你的兵器呢?”
后者一脸淡然:“不需要。”
修道者神通法术自在其身,无须兵器护身。
但陈克立却以为面前的这个黄毛丫头是在轻视自己,不由得冷笑一声,摆好架势,喝道:“你若能接下我三刀,陈某便就此认输!”
“那再好不过了。”道韵一挥衣袖,“出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