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人间满地狼藉，碎裂的木板木屑铺洒一地，桌椅东倒西歪。

楼梯前一滩血水泡着水晶球碎片，红光刺目。

“诸位还不走，难道是要帮着收拾吗？”老鸨笑眯眯地对着围观的众人开口。

“走吧，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散了散了！别打扰人家了！”

瞧热闹的人们见事情已过，没了兴致，纷纷离开喝酒吃茶传话头去了。

大厅里的众人也在惊惧中回过神来，有的告辞，有的搬弄桌椅，宽慰相好的女子。

白婕儿跑去找城里的名医前来就诊。

老鸨向天承遇和白易道谢：“多谢两位道长相助，只是……并非我不讲情面，为了我这间买卖和要吃饭的姑娘着想，还请两位……”

“明白，我们本就是在这儿暂住歇脚罢了，与你们无关。”

天承遇道，“云公子，给我们另找个地方，我们再歇一天便走。”

云烨急忙道：“两位还是今天就走吧。惹了圣堂，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如今的临江城就连官府都要让着他们。”

白易摇了摇头：“师父是想等着圣堂，不然圣堂会找上你们的。”

“地方倒是好找，我南城一条街随便住，但你们从山里来，还不知道圣堂的手段。”

“他们又岂知我太玄宗手段？”天承遇笑笑，“云公子，请带路。”

云烨见天承遇坚持，知道没有劝说的余地，带着两人到自家产业住下。

白易又去看望了沐绫。

这个活泼的丫头躺倒在床，意识模模糊糊，却紧皱着眉头，痛苦万分。靠着麻药才解除了疼痛，但治疗时血糊糊的场面，让白易一阵不忍。

城中数位名医联手搭救，性命无虞，但是要恢复如初还需好好静养上百天，再行观察。

回到客栈，白易神色坚定。

“师父，我有点想杀人。”

白易很少生气，在山里遇见凶兽和他抢食，也就是把凶兽做成了食材，倒从没生过气。

但这次，他心中怒火有些压不住了。

天承遇说：“那个蓝玉宇吗？”

“是。

“我原以为山底下的人都比我见识的多，比我懂的道理多，大家儒雅随和，谈吐间全是圣人文章。不像山里要争要抢，还要和异兽打来打去。”

白易摇了摇头，“我想错了。”

天承遇笑道：“这就是要你下山的道理。读书是读不出圣人的。”

这句话书上没有，白易再次发觉，世上的事跟书里很不一样。

书上教的，未必有人去做，人们做的，未必写在书里。

“师父，你觉得我做得对？”

“他们养鬼养妖，杀人越法，大商国如果都是这样的西人门派，岂不离亡国不远？天不应，地不应，总得有人来应一应。”

……

圣堂偏殿，教长希塞靠在床上，面色泛白，气力还没有回复。枕边柜上摆着一杯锡兰进贡给商国皇帝级别的红茶，在圣堂，他们享用的东西都是顶尖的。

蓝玉宇跪在一旁，冷汗淋漓，不敢直视希塞的眼睛。

地板打了蜡，油光发亮，能映出他惶恐的面容。

“你去青楼玩耍，为什么要杀人？说实话。”希塞靠着雕花床板，阴鸷的眼神毒辣狠厉。

“因为……因为……”

“说！”

“我见她清纯漂亮，就想让她服侍我，那女孩居然不从。我裤子都脱了，谁知她脱口而出‘公子真精致’，去他妈的精致。我一时没忍住，只是踢了她一脚，谁知道她冲门就跌出去了！”

“你在我的帮助下，实力增长了那么多，不知道这一脚的力道吗？”希塞伸手一把揪住蓝玉宇，怒容满面：“就算她再低贱，这条命也不能算在圣堂头上，你懂不懂？咳咳！”

“没人知道的，我咬住不认，就说她是自己跌下楼的，谁能反驳？”

“你的随从呢？”

“杀……杀了。”

“还算懂点事。”希塞松手，“我出面救你，是因为你是个好孩子，没有杀人却被人诬陷，明白吗？”

“明白。”蓝玉宇急忙磕头，撞得地面硁硁响。

希塞心中烦闷，捂住胸口，感到余威还没有褪去。为什么这两个人会让他的占卜术失效？太不可思议了。

前几天鬼街被铲平的事情会不会也是他们做的？

分明是冲着圣堂来的啊！

门外，突然响起了禀报声：“大教长有请，议事会，教长会议。”

“啊？”希塞大惊，“我这就去。”

他瞥了一眼跪地的蓝玉宇，心说一定是这件事惊动了大教长，没由来一股怒气，恨恨地将蓝玉宇踢倒在地。

“回来再找你算账！”

蓝玉宇撑着地面起身，一屁股坐在床沿，低骂：“鬼老头，拿了我那么多好处，还让老子认干爹，自己技不如人反倒怪我。”

骂了个痛快，蓝玉宇捂住自己的脸和胳膊，心里又咒骂起白易来。

希塞披着黑色风衣，赶赴教长会议。

走入议事会，一张圆桌居于正当中，周边围绕着七张石椅。

高大的石椅靠背很长，中央镶嵌着古老又华丽的宝石，周边水晶盘绕。地面光滑如镜，是浅蓝色的，众人仿佛端坐在平静的湖心。

除了希塞，其他六名教长已经在了。

气氛很是压抑，所有人都一言不发，盯着桌面上的几张纸发呆。

“希塞，你来啦。”大教长白须过胸，穿一身黑色镶金边的长风衣，面容宽和。

“我受了一点伤，抱歉，迟到了。”

“没关系，我们听说了。你和你的干儿子被两个东方人……羞辱了。”一时间，大教长也找不到更贴切的词语。

如此直言不讳，让希塞脸上挂不住，但事实就是这样，他只能承认。

“没错。我还怀疑他们就是毁灭鬼街的人。”

“你的怀疑是正确的。”大教长递过纸片，上面是分析的报告，画着各种各样的图示。

赫然是一截碎片。

剑的碎片。

“这种剑是利用东方锻造术制作而成，还用他们所谓的‘元气’蕴养，非常厉害。在鬼街的遗迹中，找到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碎片，证明是东方剑术杀死了你养的所有鬼尸。”

“一定是他们！”

“是的。”另一名教长应和，“这些日子在城里的人中，只有他们两个有能力。”

希塞目露凶光，大庭广众之下吐血晕倒对他而言是莫大的耻辱，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两个人碎尸万段。

“我们要怎么做？”

“他们羞辱了希塞，毁了我们的鬼街，不管有意还是无意，都是对圣堂的挑战。”大教长声音清冷，“请他们来坐坐吧。”

“我知道商国历史上，有请客吃饭动手杀人的典故，我们也要模仿吗？”

“愿天父原谅他们的过失，我们就送他们去见天父吧。”

一名教长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