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雨萍打开了紧握在手中的铁盒子，盒底的正中央躺着一枚不起眼的小型芯片。

她抚摸着自己的颈部，按下颈环上的一个开关，打开和自己神经系统连接的通道，随后拿起芯片，将它插入了进去。

“唔呃……”

芯片与神经闭合的瞬间，一股强烈的电流贯穿了她的脑海，造成了剧烈的麻痹感。她喘息着握紧了手中的剑，抬起头往上空望去。

原本属于北大桥的景色已然消失，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是如同在真实的世界内敷上了一层虚假的糖浆的，完全由能量构成的临时空间。

空间内空空如也，什么事物都没有，如同一片虚无的荒漠，视野之中，唯独只剩下悬浮在半空中盖尔斯，冷漠地看着他们。

他打了一个响指，身后立时浮现出了十多个像门一样的黑色矩形物体。一群黑衣人从那黑色矩形中现出身形，数量足足有十三人之多。加上盖尔斯和于新文，一共有十五人。

“博文！情况有些不妙吧？”白灿往后方退了一步。

许博文护在两人的身前，眉头紧锁：“确实，这个数量，还全是能力者……”

“【光束】。”

其中两个黑衣人如同机械般抬起了手。一条强烈的光束突然出现、划过夜空，笔直地往白灿的方向袭去。

“【能量封锁】（Energy Blockade）！”

一个巨大的“×”字凭空出现，挡在了光束的前方，阻断了其传播的道路。

“雨萍！你怎么样？必杀技呢？”白灿问道。

“再给我一点时间。”谭雨萍的身躯在细微地颤抖着。

又有数根光束从远方射来，白灿急忙使用能力，用同等数量的“×”试图拦住射线的攻击，但就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使不上力。

“呃！”

“是异能禁锢，必须要先解决那个家伙才行。”谭雨萍叫道，“许博文！去找黑衣人中唯一一个白发的家伙！”

“好，我来搞定他。”许博文说道。

“白发？！”白灿吃惊地重复道。

许博文摘下眼镜，扫视了一眼远方，随后立刻捕捉到了一缕白色的发丝。

“【摇篮曲】（Lullaby）！”

这是一种类似于催眠术的异能，只要直视对方就能发动。然而与此同时，那个黑衣人也同样看了过来，双方对视的一瞬间，许博文突然感到全身乏力，异能的使用随即被强制终止了。

“呃！”

他急忙移开视线，不甘心地半跪在地。

趁此机会，维格莫斯已经操纵着其他的黑衣人展开了攻击。数十发子弹、光炮从远方射来。

许博文拼尽全力挥动尚有一定知觉右手手指，从腰间敞开的卡牌盒中抽出了一张扑克牌，扔了出去。

“方块7·防御！”

扑克牌飞到许博文的正前方，在周围展开一道大型的防御立场，及时地拦住了对方的攻击。

异能力者之间的决斗并不局限于异能，用前沿科技制成的道具同样可以发挥重要的用处，尤其是在这种自身异能无法使用的情况下。

“雕虫小技……”盖尔斯皱起眉，控制黑衣人摆开了阵型，然后举起了手。

“小心！”白灿大声叫道。

已经晚了，异能力的发动完全是一瞬间的事情，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空间便早已被大量的能量淹没了。朝自己射来的究竟是光，还是火焰，或者子弹，剑刃？不清楚，已然无法分辨，也没有分辨的必要。对方仅仅是单纯地在超这个方向倾泻火力，仅此而已。

许博文久违地感到了绝望。实力的差距太大了，那是如同太阳之于地球、火焰之于树木、海啸之于散沙般的差距。

防御盾挡住了一部分子弹，然后在一发剧烈的光炮轰击下应声碎裂，那张卡牌随即被能量吞没，化成了灰烬。

“该死的……”

他下意识地将手伸向腰间，准备掏出下一章扑克牌，但已经来不及了。

“退后！”

突然间，谭雨萍那娇小的背影冲到了许博文的身前。她的头发如同丝带般飘舞着，在夜空中散发着淡淡的蓝光。

“限制展开：50%。”

她手中那把亮着橘红色光芒的长剑一扫而过，便如同扫帚挥过尘埃一般，将那摧枯拉朽的能量体尽数荡开了。

“得救了……”

眼见此景，许博文松了口气，急忙转身往后方跑去。

谭雨萍手腕一转，将那把剑轻巧地挥过头顶。

“以星为炉，铸剑湛卢。”

她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手中长剑周围立时光芒暴涨，剑身浮现出一股令人震慑的能量。眼见此景，维格莫斯操控着黑衣人纷纷往后退去。

“起源（in）。”

就像在顺应少女念出的招式一般，古朴的长剑散成了无数碎片，又瞬间聚合成了一把散发着强烈光芒的巨剑。剑身长达三米之长，而少女却像挥舞树枝草叶一般，将其轻松地往前一划。

只那一划，惊天动地的能量便席卷了整个竞技场。不仅一众黑衣人被全部冲飞，盖尔斯的异空间也已然支持不住，出现了一些裂痕。糖浆被划破，外界的景色透过细缝渗透了进来。

“开玩笑吧？这个力量！”维格莫斯有些惘然地叫道。

但这并没有结束。谭雨萍从地上一跃而起，手中巨剑再度散成碎片，又聚合成了一把橘红色色与黑色相间的唐刀。

“落叶（Defoliate）。”

她的身影如同狂风、又如流水，既迅捷又轻柔地从每一个黑衣人身边穿过。在那把刀拔出的一刹那，所有黑衣人遮罩身体的外套登时被尽数斩裂，但剑刃却又丝毫没伤及皮肉。谭雨萍出现在竞技场的另一角，轻巧地将剑一转，收回了鞘中。

仅凭人类之躯，根本无法承受那剑刃上承载的气势。剑落的一瞬，黑衣人众便已然全部昏厥了过去。

此刻，异空间恰好崩溃殆尽。

事情发生的实在太快，潜伏在众人身体里的维格莫斯根本无法及时反应。

他急忙借助盖尔斯的眼睛看向谭雨萍的方向，发觉那个少女正用冷漠的眼神看着自己。

“虚实斩（Blade of Void）。”

少女嘴唇轻启，手中的剑再度变形，这次变成了一把科技风格的光剑。那把剑在少女手中如同玩具般飞速旋转着，随后便从所有人的视野中消失了。

剑光闪过。

“开玩笑的吧？！灵魂的联系，竟然被那把剑切断了吗！”

当维格莫斯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之时，已经迟了一步。他和所有傀儡的联系，都在刚刚的那一秒内被彻底切除殆尽了。十五个黑衣人，全部被从他的控制下解放了出来，并被少女精准地踢到了灯塔的平台上。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那家伙怎么能做到这种程度？！”

维格莫斯的灵体失控地怒吼起来。但即便如此，已经失去实体的他也并没有放弃，他的怒火在疯狂燃烧，仅仅凭借这一点，他就能继续战斗。

“可恶啊啊啊啊！”

【法则漩涡·撕裂空间】。

在一个狭长的区域制造异空间，法则定为“全部撕毁”，这样就能模仿出近似斩击的进攻。

的确是非常强力的技能，但对少女来说实在太慢了。

回过神来时，谭雨萍手中的那把剑已经指在了维格莫斯灵体的喉咙前，只轻轻地一扫，便将他从这个空间内抹除了。

·

我在哪里？

啊，明白了，这里是灵魂空间。因为刚才被干掉了，所以自然会回到这里来。

“哟，你回来了，维格莫斯的人偶。”

有人在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我是人偶？那个人说，我是人偶？

我不是人偶。

“你是谁！”

我睁开眼看过去。那个人就潜藏在我的意识里，跟我对视着。

“我是布莱克，你的同伴。”

男人直视着我，微笑着说道。

“雪岩？你这混蛋，怎么会在这里？！”我认识那张脸，令人嫌弃、厌恶到极致的苍白色的面孔。我怒吼着。他死定了，这里是我的意识，没有人能在这里胜过我。

“那如果这样呢？”

他的外形变化了，从那个面色苍白到令人不适的男人，转而变成了一个黑色的人偶。人偶像布娃娃一样，漆黑的四肢上没有手指，小巧的头颅上镶嵌着象征着眼睛的白色纽扣，除此之外，便不再有半点装饰了。

“你在说什么？”我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这个外形是什么？！”

“这就是你我的真实，我们是灵体人偶，是通过伪造人类的灵魂，企图从短暂的存在中，获得救赎的人偶。”

人偶？

我重复着这个单词，眼眶中不自觉地流出了泪水。周围的世界变化了，那属于“维格莫斯”的，世界末日的噩梦，于一瞬间便崩坏消解，化为了尘埃。

这一切都是虚假的？我这些日子的行动，实际上只不过是我为了说服自己是“维格莫斯”的自我欺骗？

“原来，我只是一个人偶？”

一个连愤怒与绝望都无法感受的，人偶？

回过神来时，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雪白的人偶。当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灵体自然而然便往真实的方向变化了。

是啊，答案已经显而易见。我只是将他人的灵魂复制进来，当成自己存在意义的人偶罢了。

“但是……即便如此……”

我理解了内心一直以来潜伏者的疑惑的根源。心结就此解开，但要做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即便如此，那也是我全部的存在意义了！”

是维格莫斯制作了我，赋予我使命和目的，他期望我将时间倒回过去，期望我能够改变这一切，阻止雪岩，阻止那个悲惨末日的到来。

我的行动并没有错误。

“直到这一刻，我们才站在平等的面上。”布莱克说道，“没错，你是维格莫斯的人偶，我是雪岩的人偶，从创造的一开始，我们的宿命便已然确定。”

“那就决死吧，能够活下来的，就是这次战斗的胜利者。”我决绝地看着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最后的同类，说出了最后的话语。

我释放了所有的能量。没有后悔，没有情感，仅仅是单纯地在承认宿命之后，仅仅为了生存的目的，释放出了我所拥有的全部能量。属于维格莫斯的记忆与力量全数像水冲出阀门一样往外散去，如同漫天雪花般撒满了整片星空。

直到视野朦胧，一切的一切都即将消散的时刻，我隐隐地听见了一句，回响在耳畔的话语。

“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就叫做怀特（White）好了。”

名为“黑”与“白”的两个灵体人偶，在这一刻，一同在灵魂空间中消散了。

·

谭雨萍在半空中失去了意识。

直到数秒过后，白灿和许博文才意识到，刚刚所向披靡的她正从从十多米高笔直地往北大桥的车流坠落而去。

“黑桃·瞬移！”

事情转变的太快，虽然许博文匆忙地扔出了一张牌，但却根本无法追上她下坠的速度。

“雨萍！”白灿冲到灯塔边缘，大声叫道。

她昏睡的神情被城市的灯光映照着，显得无比凄美。

就在那一刻，如同命运在驱使一般，少女的正下方突然出现了一位少年。少年伸出双手，牢牢地将少女抱住，拥在了怀里。两人随即一同往桥面坠去。

“【防护罩·软化形态】！”

少年的腰间浮现出一个柔软的透明防护罩，如同降落伞一般打开，空气阻力使得两人的速度迅速减缓，并在少年的操控下稳稳地落在了人形道上。

“赶上了！真是千钧一发啊！”雪岩望着在怀中沉睡着的谭雨萍，松了一口气，“话说回来，这个能力竟然真的能当降落伞啊？”

“的确是颇有想象力的用法。”艾拉称赞道。

“话说啊！我现在，竟然是在公主抱着……呜呜噢噢噢噢！！”

望着怀中梦中情人柔软而温润的身体，他的脸一瞬间变得通红。之前因为一心想要救下谭雨萍，他并没有注意到现在是他有生之年和心上人靠得最近的时刻。

“好近！不过这不正是一个好好享受的机会吗！”

“主人，对十三岁少女发情是法律禁止的。”艾拉提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