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嵩无所谓人家是啥态度,那人越是这样他就越得意,索性背着手站在一幅画前仔细地观察着画的纹路,看了半天才发现,原来这是一副打印的画。
许是办公室里太过安静,以至于走廊上的脚步声清晰可闻,汪嵩估摸着是高哥到了,便赶紧走到门边规矩地站好。
“咚咚咚。”
“请进。”
有人推门而入,果然是高哥,他先跟领导打了声招呼,还没来得及扭头看汪嵩。
“领导,这是我们安排过来报道的孩子,汪嵩,过来,嗯?你这是……”
高哥说着就伸手去拉汪嵩,等他不经意地瞥过汪嵩的脑袋时,顿时就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汪嵩对着高哥甜甜地笑了一下。
“咳,小高啊,”领导终于舍得转一转他那把电脑椅,转过来板着个脸正对着二人,“我也没别的意思啊,只是我有点纳闷,是我老了跟不上时代品味的变化了?还是你们最近选人改了方向?怎么送来的孩子一个个都这么……个性?”
“这个……”
高哥竟无言以对,上午龚玉手上的那个文身算是个意外,自己没看见,龚玉也没把它当回事儿,所以才让人家说了一顿,但下午汪嵩弄的这一出儿算是怎么回事儿?这领导不了解,自己可是看着的,这若说汪嵩不是故意的,那连自己都不信呐。
似是猜到了汪嵩的心思,高哥趁着领导不注意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意思是等回头再跟你小子算账,可是此时人都送来了,“鸭”都挂上架了,那再拿下来可就不合适了,高哥无法,只得硬着头皮跟着汪嵩一起笑。
一个笑得恶心死个人,一个笑得跟根苦瓜似的苦涩。
许是嫌弃这俩人笑得太过惨不忍睹,领导当即把头扭了回去,盯着电脑屏幕沉默了半天,等到高哥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时,这才再次开了金口:
“就……再没别人了?还是得安排个稍微稳重点的人过来才好。”
高哥强撑着继续赔笑,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
“除了今天上午的那两个姑娘,再就剩这一个还没安排工作了,今年招的人本来就不多,其实他也倒还好,也是正经大学毕业的,等回头再把自己给收拾收拾,倒也没啥问题。”
“哎呦,你可别提上午那位了。”
一说起上午的事,领导满脸都是糟心,汪嵩晓得他说的应该是龚玉,忍不住扭脸偷笑。
“另一个姑娘倒不错,大方稳重的,下午就能跟着去开会,另一个,啧,你确定她是大学毕业的么?”
“啊,是,是啊。”
高哥在中午的时候已经被人在电话里吐槽过一顿了,不过应该不是眼前这位吐槽的,现在听着他又提到龚玉,高哥的脑门子也是一阵抽抽。
领导说起龚玉就没了方才慢悠悠的样子,索性连键盘都不敲了,转过身来专心地吐槽起来:
“你说说那姑娘哈,看着就没个正形的,手上还有那么个东西,她带着那么个玩意儿可怎么开会?这对咱们的影响也不好啊,然后一听说要让她写材料,脸立马拉得老长,谁也不管,就自己坐在那儿生闷气,你说说,也没人招她也没人惹她的,没过一会儿就在那哭开了,这是在干什么!诶,说到这个我想问一下,你没提前跟她说一下要让她干啥么?”
“呃,说了。”
高哥继续尴尬地笑着。
“说个毛啊,”汪嵩面不改色地腹诽,“临时通知能叫提前说啊?”
“说了的话她还那样?你们别是临时安排的吧?”
领导的智商突然回归,有些怀疑地看着高哥。
“不,安排肯定是早就安排了的,但是临时通知却是真的。”
汪嵩继续腹诽着。
“不不,那肯定不能,这都是早就安排好了的。”
高哥也是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强说瞎话。
“唉,行吧,”领导突然放弃了一般地摆了摆手,“也罢,形象不好可以再整整,总比带着个洗不掉的文身要好,小伙子,一会儿给你放一小时的假,你就趁着这一小时的工夫去附近把头给剪了,就剪平头,不超过两厘米的那种。”
“啊?”
汪嵩这下忍不住了,直接“啊”出了声,自己这头发连修型带护理的可是留了小半年呢,这让他一句话给整得说剪就剪啊?还剪平头?开什么玩笑?
“怎么,你有意见吗?”
这下领导可真是有点不悦了,板着脸直直地看着汪嵩。
“‘啊’什么‘啊’?”
不等汪嵩说什么,高哥赶紧在一旁打岔,只见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纸来直接怼到了汪嵩手里:
“让你剪,你就剪,一个大男生留什么长头发,一会儿就去剪,现在你先把嘴给我擦了。”
一时间,汪嵩觉得自己的头发肯定是保不住了,当即急得憋红了眼,他真想学着龚玉不管不顾地大哭一场,但他是爷们儿,干不出龚玉那种自损形象的事儿来,只得伸手去接纸巾,只是在伸手的过程中,他脑子里突然就闪现过一道灵光,伸出的手顺便就拈了个很自然的小兰花。
高哥的脸瞬间就类似于一盘被抹花了的颜料盘,那真是什么颜色都有。
汪嵩也不用回头去看领导的表情,心里又郁闷又乐呵地抽出纸巾擦掉了嘴上的唇膏,就听领导在一旁有气无力地说了句:
“行了,剪头去吧。”
深知再装就过了的汪嵩为了表达自己即将失去头发的愤怒,愣是做作地扭着腰离开了办公室,也没看身后俩人到底是什么表情,只听到高哥在身后跟领导又说了些什么,然后便也出来了。
关上门,高哥终于忍不住了,有些气急地质问着汪嵩为何做这般姿态,声音不大不小,估摸着刚好能被办公室里的人听到,汪嵩心知他是故意训给领导听的,便也没客气地笑了笑。
“高哥,”汪嵩出声打断了他的质问,语气不算生硬,但也没多恭敬,“高哥,您也不用这样。”
“怎么,你也想学龚玉跟我吵一架?你们真当我是好说话的?”
高哥冷笑一声,做好了跟汪嵩理论的准备。
“那倒没有,我没那么冲动,”汪嵩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相信您今天上午说的话有一部分是真的,这工作是领导安排的不假,我也没必要跟您较劲。”
听到汪嵩这么说,高哥紧绷的肩膀随即松了下,但脸上的表情仍是不好,语气仍旧类似于质问:
“行,你能理解是最好,但既然你能理解,现在又扮成这个德行是要闹哪样?”
“闹哪样?”
汪嵩突然笑了,他反过来紧盯着高哥的眼,语气虽无奈,话也不客气:
“您的话有一部分是真的,但龚玉的话也没假到哪儿去,我俩是奔着哪儿来的您不最清楚了么,我到现在也没见到所谓的领导一面,但我可是经常跟您打电话的不是?刚刚里面那位可也问了,问你们是不是临时安排的,我相信您那边的领导肯定不是临时安排了我们的工作,但我们俩,好吧,算上留下来的那个姑娘,我们仨可都是被临时通知的吧?您觉得被临时通知干个跟自己的期望毫不相干的工作是件很愉快的事儿么?您真当我心里不难受呢?”
汪嵩说自己不冲动,可等秃噜完这一堆话,反倒动了气,也没等高哥说啥,自己便扭头下了楼,找地方剪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