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就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一定要将此事件上升到宦官与士人之间的矛盾上,争取李瓒等士人支持,与士人站在一条线上,如此才有神算。
皇帝虽然给宦官极力放权,那不过是平衡外戚与士人势力罢了。
历史的经验证明,其实皇帝并不喜欢任何一方的势力做大,他最喜欢臣子们斗来斗去,以便自己可以抓住臣子们的把柄,如此来驾驭臣下。
对于处理此次事件的具体方案,刘玘的建议是:首先,由自己来应对督邮于平,让其绝不敢违律胡来,伯父毋需参与。
其次,对于林渭,也由自己出面对付,自己作为上计掾,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可审查其账簿,除非他真清白如水。
再次,让伯父去找他县令相帮,请其出面直接向国相李瓒做解释,重点放在宦官与士人的矛盾上面。
李瓒一家遭受宦官之祸,不可能帮着张丞,必要时伯父可自己去找李瓒。
最后,兖州新任刺史桥瑁,断不会向着宦官,只要自己清白身正,可请人写信向他说明,同时揭发林渭。
说完之后他又想起一事,然后又提醒道:“伯父,侄儿觉得伯父现在应该去通知伯母家人,让张家人做些准备,万一于督邮要挟私报复,不至于手足无措!”
听罢刘玘之言,刘继不觉大惊:咦?自己这侄儿怎的突然间像变了个人一般?
在自己印象当中,刘玘性格一直非常木讷,从不多言多语,也看不出有多大的办事能力,谁料到他突然间不但当上了上计掾,而且今日这计划居然如此有条理,使自己有茅塞顿开之感,真是难得!
看来他读书突然间开窍了,自己总算没辜负弟弟临终前的托付。
随后,二人一起回家。
路上,刘玘买棺葬人、收留高泽一事给伯父进行了汇报,伯父听后自然赞赏一番,同意先让高泽寄居家中。
至于阿奴离家一事,伯父并未同意,只说可选择一位女乐到家教授琵琶,一切由他亲自处理。
刘玘也就不好说啥,毕竟自己马上就要入国上计,留阿奴与高泽在城中也不放心,还是在家中更安全。
……
次日,都亭,午后。
刘玘特意要了李尚居住的那间房舍,因为在他隔壁,就住着督邮的车夫安福,李尚到了之后会和他一起居住。
李尚要在家请客吃饭,没有随同前来,刘玘是由家里的车夫送进城,二人在路上也未就餐。
刘玘感觉有些头昏眼花,就点了一荤一素,与车夫一同就餐,车夫先有些受宠若惊,不过刘玘几句安慰的话之后,他便大口吃起来,倒是放得开。
早餐刚吃到一半,忽然赵达有些紧张地看了看他左侧的房舍,然后走了进来。
“赵兄,快来一同就餐,此处有一小半罐饭,不够再加!”刘玘说道。
“多谢,在下刚用过早餐,现在想来看看隔壁房舍的客人!”
“左边舍中住着何人?”刘玘问道,他觉得赵达的表情有些奇怪。
“我怀疑他公验是假的,搞不好与褚燕一样是个大盗,要是能将他捕获,搞不好会立下大功!”赵达说道。
“既然如此,为何还不快动手?这可是你的职责!”刘玘笑道。
亭吏在抓捕犯人方面权力极大,可以盘查和拘捕有怀疑的所有人员。
“不过我有些码不准,此人看着气度极佳,万一抓错人,这后果可很严重!”赵达说的。
“哦?他多大年纪?”刘玘一听,还真怕他抓错了人,毕竟相处以来,他感觉赵达这个人非常不错,虽然办事能力差一些,不过非常耿直豪爽,很值得一交。
“应该不到五十岁,看着身体极佳,精神也不错。”
“嗯,李亭长呢,你何不听听他的意见?”
“他带人保护于督邮,不在此处,要不在下就好办多了!”赵达摇头叹了一口气。
“这好办,稍后我陪你去盘问他几句,我看人可是很准的!”
“那可就太感谢了!”赵达一听,立刻精神一振。
刘玘心想,昨日都亭曾遇见褚燕,难不成今日再遇到什么“张牛角”?这种概率应该不大吧?
于是他几口刨完饭,然后带上刀,就与赵达一同到隔壁房舍来盘问那名客人。
房门虚掩,刘玘推门而入,赵达紧跟在他身后。
一进屋就看见一名五十余岁褐色布衣男子正坐在床榻上看书。
一见两名少吏进入,他慢慢抬起头看了一眼,然后淡淡一笑:
“看来我的公验还是被你们识破了,我乃南阳何颙(yong),我私自出境,你等可以抓捕我去向十常侍请赏,少不了高官厚禄!”
说完,他又低头继续看书,丝毫没把二人放在眼中。
啊?二人一听,都大吃一惊,想不到此人原来是大名士、大侠士何颙!
此人是党锢的重要人物之一,也是现在士人当中的领头人物,人人仰慕。
而且他还曾经为朋友报仇杀人,献首榻前,非常罕见的义士。
赵达紧张得有些不知所措,刘玘看着他紧张的模样摇摇头,心想,你紧张个什么?他还能把你吃了?
“何先生误会了,在下寿张刘玘见过先生,旁边这位是赵亭佐。先生,此间盗贼出没,昨日有江洋大盗袭击督邮,我等是来提醒客人要注意财物!
对了,何先生,晚辈阿舅孟卓经常提起先生,还让晚辈有机会多向先生学习!”刘玘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去。
“哦,你是孟卓之甥?”何颙抬头问道。
“嗯!赵兄,烦请让他们煮些热汤,加蜂蜜,记我的账,对了,再派人把我阿舅请来一聚!”刘玘道。
“诺!”赵达一看刘玘出头接待何颙,他自己倒没这么紧张了,先行了礼,然后转身退了出去。
他知道,对于何颙这样的名士,一般没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缉捕他。
就是宦官现在对这些人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并无能力将他们置于死地,因为皇帝不允许,只对他们进行“党锢”,随时可以让他们为吏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刘郎肯定是宗室之后了?”何颙问道。
“的确如此,在下与现任东平王一脉,然家道中落,以小吏谋生,实在惭愧得很!”
刘玘不想失去在何颙目前表现的机会,如果能得到他的赏识与好评价,比当上二三百吏更为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