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事堂正厅一张精铁大案,一人立于案前正执笔急书。此人面庞精瘦,目光凌厉,头戴一顶黑羽冠,身着圆领绛紫衫。他行书笔法峻利波磔,显得极是干练,此人正是执掌皇城司大狱的右司长袁烈。
忽见他两耳耸动,随即放下手中笔杆,倏忽间左掌猛力“啪”得一声击于案面之上,整个人腾跃而来,右手五指捏爪,飞身径直抓向堂厅中忽闪而至的一道黑影,那黑影正是前来面见他的黑衣暗哨。
“右司长且住!”黑衣暗哨尚未落地,忽见袁烈当面袭来,已是避无可避,不得不双掌叠合,迎上抵御,同时大急出声道。
袁烈本来正聚精会神的处理事务,忽听得有轻功挪腾声响。堂堂皇城司大狱,寻常间哪有人胆敢于理事堂周遭卖弄功夫,必是有刺客潜入。他心念至此,听准动静起落,一招祭出,身法迅疾无比,待他听得暗哨急呼,幡然醒悟原是自己人,然招数却是不及收回了。二人于半空中硬是对了一掌,双方各自落下。袁烈笔直下落立定,黑衣暗哨下落后却站立不稳,连向后踉跄数步。袁烈虽收招不及,然接招瞬时已自卸去了五层劲力,否则以他的内力,那黑衣暗哨此刻焉能毫发无损?
“铁鸮?”袁烈疑道。他目光如电,上下打量眼前黑衣暗哨的身形。
皇城司黑衣暗哨建制上虽归属于右司统辖,实则多听命于掌司金陵羽直接调遣,兼之他们素来黑布蒙面,便是袁烈也以辨别出他们当中的具体某一人。
“正是属下。”那黑衣暗哨操着锈铁一般的嗓音答道。
袁烈听这嗓音假不了,冷冰冰道:“你号称司中轻功第一,人送绰号‘铁鸮’,没想到这么不懂规矩。”
被称作“铁鸮”的那黑衣暗哨慌忙屈膝跪倒请罪:“是属下失了礼数,惊扰到右司长。”
“起来吧。”袁烈这才怒气稍消,问道:“我令你监视古府动向,你这么快便跑回来,莫不是有了什么斩获?”
“右司长神断。”铁鸮道:“属下奉命监视大将军府动静,万万没料到,便在今夜掌司令我等离去后不久,属下竟意外瞧见了那古府少主古夏!”
“什么!”袁烈骤然听见古夏名字,他精瘦的脸上一双剑眉倒竖,目中射出两道电光,直盯住铁鸮不放。
“子夜前后,那古夏从大将军府侧门处偷摸着潜入府中,待得大半个时辰后又原路返出。他虽乔装扮相成一个农户,然属下目力甚佳,那人身形容貌与之前掌司下发的画像一模一样,决然错不了!”铁鸮信誓旦旦道。
“他现在何处?”袁烈急问。
“属下一路尾随,最后发觉他进了秦淮河北畔沿街的一家青楼瓦舍。”
“没想到此人竟是这么个酒色之徒!哈哈哈!”袁烈大笑,跟着朝地上啐了一口,又道:“死到临头了还在逍遥窝中厮混,什么京师三少,才智无双,全是狗屁!”
自数日前收到掌司金陵羽下令秘捕古夏的讯息后,袁烈不敢怠慢,第一时间便于京师建康城内各城门处安插了岗哨、暗哨,严防古夏潜逃;继而他亲自带队,暗中侦查,先查与古夏交往密切的一众好友,再查古家于京师内的亲戚、世交;最后遍查京师各大酒楼、客栈、田庄,几乎要把京师翻了个底朝天,但仍旧是杳无音信。当时袁烈手底下便有人建议搜查建康城中的各大妓所,袁烈却听闻古家家风严正,古夏又素有才名,推测他决然不会去那些烟花柳巷之地自辱名望,故而没有采信这个提议。袁烈这段时日以来,还寻思估摸着莫不是自己封城晚了,让古夏先一步走脱了。不想此时听过铁鸮的奏报,方才知悉古夏确然未离开京师,且就躲在自己眼皮底下逍遥快活,如此情状,他岂能不怒?
“他藏身哪家妓所?”袁烈咬牙切齿问道。
“怡红雅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