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烈侧身让过刀尖,抬手抓住柄杆,重掌兵刃,再回头望那石子来处:但见一红衣男子轻身飞入,凌空微点数下,落于先前那立刀之处。他四方八面尽是皇城司,见有人突入,众司兵立即圈阵合围,刀尖朝内,只待右司长一声令下,便上前拿下这不速之客。
袁烈细瞧那圈中人:那男子身长七尺有余,剑眉星目,英姿勃勃,头戴镂空雕花赤金冠,衣着火纹斜领大红衫,脚蹬鹰头靴,腰束白蟒带,系一块龙凤呈祥的翠绿玉佩,显然不是寻常人等;红衣男子手中提一柄虎头湛金枪,摆一个“青龙摆尾”的守备架势,虽身处皇城司圈中,但却毫无畏惧,一双鹰目电射四周,霸气外露,傲睨众人。
“汝是何人?”见来人气势、装束皆非比寻常,袁烈不忙动手,张口先试探道。
“哈哈!”男子仰天大笑,跟着回道:“去别人家中打砸,却不知主人是谁?皇城司端得可笑!”
袁烈遭他哂笑,登时勃然大怒:“哪儿来的狂徒!速速报上姓名,留你一个全尸!”
“凭你还不配问本少爷的名讳。”红衣男子嬉笑讥讽,桀骜自恃。
“拿下此獠!”
袁烈狂怒,自受任皇城司右司长以来,还从未有人胆敢如此对他。他本是暴躁脾气,只因初见这红衣男子似乎大有来头,欲先探他个底细,岂料对方目中无人,狂放无羁;几番忍让下来,袁烈怒火中烧,再难压抑,一声令下,同时自己亲自提三尖刀纵身上前,要将那出言狂鹫的红衣男子斩毙刀下。
见皇城司涌上,红衣男子使一招“狂风摆柳”,手中虎头湛金枪划出一圈金光,立时将众人拨退;袁烈暴喝一声,三尖两刃刀撩开他枪尖,纵身一跃,跳入圈中,与红衣男子一刀一枪左右对峙;他两人龙精虎猛,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场面瞬时剑拔弩张,触之即发。
忽然之间,一阵沉闷急促的金甲声伴着橐橐靴声传入厅中,袁烈一愣,扭头朝声音来处望去:近百名金甲金盔的士卒,分列数队,冲入怡红雅居厅堂之上;这些人左手持鎏金虎头圆盾,右手持红缨金枪,行动规整,井然有序;入厅后迅速分化为两圈,内圈阻隔袁烈,圈护住红衣男子;外圈围住皇城司一众,架起圆盾长枪,枪尖向内,寒光闪烁。
一时间风云突变,数十名黑衣黑甲的皇城司对阵近百名金甲金盔的士卒,双方长刀对长枪,形势陡然升级,空中弥散着浓烈的杀气。
“羽林卫?”袁烈瞧见那铠甲金枪,已然认出了来人,眼中大是惊奇,不禁脱口朝红衣男子问道:“你是羽林监姬凌?”
两楼天字号厢房之中,古夏、莲心、庆福三人正聚于一处,商酌对策。
“哈哈!”庆福拊掌大笑,“竟还有这般妙用!妙极!妙极!”
原来莲心将自己思忖的脱身之计向他二人和盘托出:怡红雅居此时已然被围得水泄不通,插翅难飞,绝无办法逃遁;既如此只得藏匿起来,若皇城司遍寻无果,自会退走。而藏匿之所,眼下这间天字号厢房中恰有一处。
莲心领二人来到里屋榻前,只见她弯腰掀起半边床褥,又在帷帐后面的粉墙上拍了三拍,忽然一阵机杼声响,那床板兀自张开一半,露出一个幽闭格间。
“竟有这么个神妙机关,我俩入住多日,丝毫未有查觉,端得隐秘至极。”庆福啧啧赞道。
“似怡红雅居这等寻花觅柳之所,有时难免会遇上麻烦,”莲心掩嘴笑道,“为了避免事端,便预先设下了这等机巧。并非所有厢房,只寥寥数间具备此等秘阁。”
“看来我家少爷运气不差。”庆福大喜,转头朝向古夏,“是吧,少爷?”
古夏此时心神恍惚,根本没有听见他俩对答,他心中实是另有思忖:自见到莲心之后,古夏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奇妙之感,这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明明是初见,却仿若相识已久,恍若前世有约,今生相兑;如春风沂水,如夏树苍翠,如秋高气爽,如冬暖和煦,心间填满舒适畅快;她的花容月貌,仙姿玉色,没有任何女子可以媲美。只是,这般沉鱼落雁的倾世容颜,却缘何落入风尘……
“夏公子?”见他神游怅惘,莲心轻呼道。
“啊?”古夏回神过来,见她美目凝睇,正直直望着自己,登时脸上泛起两团红霞,慌忙移目别处,只盼她不要瞧穿自己的心思。
“今日事急,委屈二位公子入秘阁暂且躲避,藏上一时三刻,待风平浪静后,小女子自会唤二位公子出来。”莲心歉道。
“多谢莲心姑娘,大恩未敢言谢,何谈委屈?”古夏拱手说道,跟着伸脚依次踏进床下秘阁,仰面躺好。古夏在外初瞧这秘阁时,还觉得颇为宽敞,待真正躺进去,方觉得万般别扭:空间狭小局促,宽度堪堪并肩,容不得一丝伸手蹬脚,浑身上下没一处不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