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表达自己态度的最佳方式便是沉默。
可易若男心中实在是有太多的疑惑要问,太多的千言万语想说。
终于,在那句熟人陌客之后,她憋不住了,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到底是为什么?”两行清泪挂在脸颊之上。
白明诚的心里咯噔一下,神情有些恍惚。
可转瞬之间就变了个人,“还说那些做什么!若男,只要你愿意回来,白家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要知道我白明诚已经不是当年的白某人了!”说着话,还扯了扯自己的白色西装的衣襟。
这时易若男才抬起头,第一次正眼打量着眼前的熟人,才发现他已经不是当年的白明诚了,对自己而言只是个陌生人了。
从他先前的言行举止,他根本就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诚实憨厚的农民了。
心里泛起的那丝希冀,顿时湮灭了下去,也许现在的他才是最真实的他,当年自己只是被他蒙骗了而已,或许当初和奶奶说得对,他只是个贼眉鼠眼的龌龊之人……
总有些人容易被他人的外表所欺骗,表里不一的人在今下这个社会并不少见,尤其是那长得还不错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易若男这时突然想起了那日在香铺中招娣与曲高远关于潘安之事的斗嘴场景,脸上竟然浮现了一丝笑容。
一直守着身侧的大伙计潘立喜正等着易若男安排明日行程,此刻看着人家夫妻吵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脸的尴尬无奈。
易若男先前露出的那丝笑容,正巧落在了潘立喜眼中。
那道笑容,就似寒冬腊月吹来的一阵春风,就此化了冰冻的溪水,绿了山坡的青草,蓝了那乌沉的天空。
潘立喜瞬间觉得自己那灰暗的世界就此有了色彩。
可转瞬之间映入眼帘的却是另一番落寞。
突然有个叫做自嘲的词汇闪现在了潘立喜的脑海里。
不知不觉间看向了门口不远处的白明诚,愤怒的神情尽显于脸,若真能吃人的话,他已不知将白明诚吃了多少个来回。
匆匆的走到门槛前,左右手各拉着一个小姑娘,正是悦安、悦和两姐妹,“走,别理这个坏人!”说着话就将两小孩给拉走了。
方才还热热闹闹一屋子的人,此刻便又只剩这对曾经的夫妻俩。
先前见有人在,白明诚还有点拘谨。这会突然肆无忌惮了起来,先是就近拉了个木椅坐了下来,紧接着二郎腿一翘,更是从怀里摸出跟雪茄大烟捣鼓了起来。
易若男何曾见过他这般做派,越发觉得自己不曾真正了解过这个曾经的枕边人,眉头皱的老深。
但也不知是这么多年的感情作祟还是心底别的冲动,居然产生了一种,“这其中必定是有他的苦衷,他肯定不是这样的人……”的想法。
可白明诚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彻底心凉了。
“若男媳妇呀!你又何必苦苦支撑着呢!不如你跟我回去吧,我定会让你过上吃香的喝辣的生活!那什么莞香传承都是屁!这世道只要有钱、有权,就有一切!”
大开胸襟,吧啦一口嘴里的雪茄,吞云吐雾,“你看看我,我当初若还死傍着易家这颗早已腐朽的树,哪有今天的我呀!这就是命呀!我白明诚生来就不凡,为什么要当那么一个小铺子的小掌柜,我早就厌倦了那种苦日子,如今你看我飞黄腾达,成为人上之人。”忽然站起身来,觉着自己有一种睥睨天下的姿态。
这个人一定是疯了!这是易若男此刻心里唯一的想法。
“滚!你给我滚!”易若男突然大叫道,心里紧绷的最后一根弦断了!跌倒在椅子上慢慢的抽泣了起来。
刚未走远的大伙计潘立喜,闻言急忙跑了过来,朝着白明诚就是一拳。
不要说易若男此刻在一旁抽泣,就是你啥也没说,啥也没做,先用一个拳头招呼一顿再说,谁让老子早看你不爽了!
地地道道的庄家汉子,长得五大三粗的,那拳头一拳过去,直接把白明诚给干懵圈了,眼前一黑,头上直冒金星。
三步并做两步,潘立喜便来到了易若男身边,正想伸手去扶这个苦命的女子,可一想那男女授受不亲,伸出去的手又止在了半空。
哪怕心中万分想把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子,至少现在是,她不是她不是那个在斗香会、焚香会上意气风发的女强人,把她搂在怀中,可他没有。
不是不敢,也不是碍于白明诚在,而是打心里的尊重,因为他知道她不想,此刻的她不需要别人的安慰,只是需要时间慢慢疗伤。
“哎呀!我道是有出息了呢,不肯跟我走,原来是找了个野男人呀!难怪成亲这么些年,一直一推二不愿的,一直没給我白家留下个一儿半女,感情是瞧上别人男人了!”白明诚捂着自己刚被打了一颗牙的嘴巴,喋喋不休道。
是可忍孰不可忍,年轻汉子气血方刚,难能容得了别人这般侮辱自己的东家,当下拳头紧握,一个箭步又要冲上前去。
可就在这时,自己的衣襟传来了一股小劲,那个箭步愣是没有冲出去。
回头一看,正是易若男扯住了他的衣襟。
从自己的脖颈间扯出一根红绳,尾端有个小红布袋,正是当初在斗香会上拿出来的香囊一样的布袋。
慢慢的撕开口子,将里面一张撕的粉碎而后又被拼接好的纸张取了出来。
当初的那张和离书,先是被易若男撕了,后又不舍,总觉他有苦衷,才又将其粘好,细心收藏于胸口的布袋之中。
“今日我易若男宣布,与长安白明诚正式和离,从此之后各不相欠,男婚女嫁互不相关,记住!是我易若男主动和离的!”说着话将那张残破不堪的和离书撕了个粉碎。
“得了!大小姐,明天我就去寮步镇的大街小巷张贴布告,不,长安镇我也要安排人去,我要让世人都知道这姓白的是个名副其实的白眼狼,负心汉!”潘立喜居然有着几分窃喜。
“疯女人!随你的便!今日我来可不是叙旧的,正月十八,长安镇见!”说完转身就走,看起来很是潇洒的样子。
易若男缓缓往前走了几步,拿起他临走前留在桌上的一封请柬。
请柬封面,四个大字“白氏会馆”,右下角再有四个小字,开业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