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霜雪。

在这片月光里，鬼面人拿剑指着盖聂，他的左手只剩下大拇指和食指。

盖聂叹了口气，在他叹气的时候，鬼面人一剑刺近，剑锋已刺进他的胸膛半寸。

盖聂皱了皱眉头，隐隐可见有一股浅浅的鲜血正在流出。

独孤九丈吃了一惊：鬼面人用剑刺着大个子，大个子为什么不躲？

的确，盖聂并未马上躲，因为他已经认出了鬼面人。

“七年前在绝剑山庄，我失去了这三根手指，盖聂，这笔账你可还记得？”

霜雪明举起了他那缺了三根手指的左手，一副鬼面后闪露出一双恶狠狠的眼睛。

这双眼睛和七年前简直一模一样，依然充满了一种好胜的欲望。

七年前，他的手指虽然不是被盖聂削落的，却是因为盖聂而被慕容秋所削。

盖聂只要想起这件事，又能够明白霜雪明当时的心情，亦知道他为什么如今要戴着一副鬼面了。

当年，霜雪明虽然输给了盖聂，失去了三根手指，可是他并未死，他还有机会打败盖聂，却又是时常不甘心，他觉得输了剑无比耻辱，甚至不敢见人。

所以在剑败后，霜雪明开始把自己藏起来，最好能够一直藏在黑暗里，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仿佛只要把自己整个人给藏起来，就能够掩盖自己曾经输给盖聂的事实。

甚至是像现在这样，他用一张很丑的鬼面来掩盖对这个斗笠剑客的恨意。

可是，谁又能清楚霜雪明再次见到盖聂的时候，是不是也有害怕？

当年盖聂的两剑已经将他彻底打败，至今难以忘记。

尽管如此，盖聂却好像忘记了当年自己是怎么打败他的。

盖聂看见的只有霜雪明的一只残手。

霜雪明拿剑对着他，他反而踏上一步，只听“嗤”的一声，霜雪明的剑刺入他的胸膛。

霜雪明惊讶无比，他连声音都在抖：“你很想死？”

盖聂却是冷冷地在笑：“七年前你杀不了我，如今也是一样。”

霜雪明气得说不出话，他用力拔出了剑，整个人一颤往后退开了好几步。

他露出了怒容，真正的怒容。

他看着盖聂，激动道：“盖聂，你不要太狂妄了！”

血，从他的剑上缓缓地滑落，滴在了沙子里。

这是盖聂的血。

盖聂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膛，鲜血正缓缓地流出。

独孤九丈连眼睛都瞪直了，他仿若也很吃惊，心里骂道：敢伤我六师弟，看我不闹你。

他在心里嘀咕，手已悄悄地摸向自己腰间的兵器囊，兵器囊里藏着十八般暗器。

他随手先摸到了其中的三样暗器，这三种暗器分别是：离别钩、多情刀和销魂针。

这些暗器是他入门的第三年，师父玄极老人亲手送给他的。

夜色又沉了几分，月寒如冰，风却比冰更寒。

独孤九丈的大拇指和食指间夹住多情刀，中指和无名指间夹住了离别钩，掌中还捏着销魂针。一手三暗器。跃跃欲发。

他心里暗想：只要鬼面人敢再次拿剑伤害大个子，三样暗器就发出去，不死也要残废。

独孤九丈一心想着把盖聂带回虎脊峰去见师父玄极老人，因为只要这件事成了，以后盖聂就是他的六师弟，他当然不会允许外人这样伤害他的六师弟。

独孤九丈这么溜溜地想，手上也不敢怠慢，一手三暗器已准备好。

只要鬼面人敢再次对他的“六师弟”动手，独孤九丈就绝对不会客气！

“我霜雪明活了三十三年，从未见过像你这样自己往剑口上送的，盖聂，你既然这么想死，那么我就成全你！”霜雪明说完，一剑挥起，向盖聂快步冲来。

可是冲过来的瞬间，霜雪明的身子在月光下闪了闪，忽然变成了两个人。

两个鬼面人？独孤九丈眨了眨眼睛，略一迟疑，三暗器立刻停住。

人呢？独孤九丈的目光刚转过去，眼睛里又吃了一惊。

两个鬼面人又变成了四个人！

四个鬼面人？究竟哪一个鬼面人才是真的？

他心里在想：三样暗器也管不住四个鬼面人！

独孤九丈虽然很吃惊，盖聂却一点不惊讶，他心中知道霜雪明在使用幻术。

这种幻术上的武功特别像封胖爷爷的四步流影，其中却又有很大的不同。

因为它并不是非常快，只是在眨眼间把对手弄的眼花缭乱，全靠障眼法制造出一些幻觉。

好比七年前在绝剑山庄的那场比试，霜雪明挥出了十八道剑光，虽然看起来难以寻找破绽，却终归是虚招太多，实招恨少。

可是尽管如此，独孤九丈却难以分辨哪个才是真正的鬼面人？

他急的满头大汗，十分后悔当初在虎脊峰的时候，没有听师父的话，多练一练眼力，偏偏花了大把的光阴去研究“一手多暗器”的功夫。

真是眼到用时方恨少，他的两只眼睛此刻已快不够用了。

这个鬼面人还真的是有一点本事！

这是独孤九丈看见四个霜雪明在盖聂的身旁闪动时的感受。

盖聂的耳朵微动，他的眼睛看着绕在自己周身的四个霜雪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过了一会，他的眼睛渐渐变得十分冷峻，嘴角也没有任何的笑意。

无论谁也都应该知道，只要盖聂的脸开始变得冷峻，那就意味着马上要有令对手吃惊的事发生。

此时，四个霜雪明正持剑绕住盖聂的周身在闪个不停。

风声凌厉，盖聂的足底已在悄悄蓄力。

他的人虽然被困在天罗地网内，可是他的脚还没有丧失能力。

于是，当有四道剑光从四个方向同时朝他击来时，盖聂足底一顿，身体忽如钟石般霍然往下一倒。

整个人都已经贴在了地面上，只见上空寒光闪烁，眨眨眼睛，四道剑光从他的身体上空飞过。

风声沉了！四个霜雪明手中的剑都击了个空。

再看看盖聂，人正倒在地上，身子在暗暗挣扎，好似遇到了什么困难。

霜雪明终于看见他露出了一丝艰难之色，又看见他的身子被渔网所缚，嘴角暗暗一笑，足底一瞪，人已蹿上了高空中。

剑光斗转间，剑已突然垂下！

一招倒剑！多么熟悉的绝剑！

盖聂见霜雪明一招绝剑击来，掌中运起了五层剑气。

这五层剑气含在他的掌心里，正“嗤”“嗤”的作响，如果不是内力很强劲的人，是难以听得出这种声音的。

此时在月光下，霜雪明的剑分明已经靠近盖聂，盖聂掌中的剑气也已经拍出。

听见轰的一声，一道巨光在空中炸开，空气登时变得闷热起来，其中有两层剑气打在霜雪明的脸上，另外三层剑气打在了霜雪明的胸膛口。

霜雪明的脸突然就开了花，他连绝剑都没有使出来，身子已向上一震，就往高空中弹了起来。

听见面具裂开的声音，他的面具被盖聂的两层剑气震成了两半，连人带剑被震飞起四五丈高。

可是他并没有落下来，因为有一根又粗又长的铁索卷到空中，已将他的身子缠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