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本就充满了意外,任何人都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李糊涂纵到另外一只酒坛上,仍旧单足立在坛上,颚下几根稀须随风轻扬,左腿在空酒坛上尽量立直,他的轻功底子虽然很好,很稳,但任何人若要在这些酒坛上如燕子般飞纵自由,却绝非什么易事。
盖聂感叹道:“是啊,人生本就充满了意外,既是无法预料,那么,若是已经到来,那就坦然面对吧!”他的眼神坚定,已经准备好要接受这所谓的“生死剑关”。
不过,他可从未听过上乐山岛需要闯什么剑关,当下也不说破,只是想看看李糊涂摆出这阵势,到底想干什么。
江上的风实在太冷,阿篱不但觉得浑身哆嗦,而且觉得很郁闷,她平生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这样刺骨的寒风,但她却偏偏时常被寒冷所折磨。
小时候,她和阿玥一起蹲在冰天雪地里打着哆嗦,无吃也无喝,若非忽然从寒风中走来一个腰挂酒囊的胖爷爷,一手提起一个,把她和阿玥都救了回去,恐怕他们两个早已经被冻死和饿死了。
每次只要想起这件事,阿篱心中对封胖爷爷就充满了感激,这么多年了,封胖爷爷把她和阿玥寄养在小渔村里,寄养在阿公的家中,她和阿玥的命运才开始发生转变。
后来封胖爷爷决定收她为徒,却不肯收阿玥为徒,阿玥经常问起这件事,封胖爷爷总是说:“你的资质太差,习剑要吃力的,等你长大后,再看看吧!若是还没有长进,你这辈子就留在小渔村里打一辈子的渔吧,你阿篱姐姐和你不一样,她拥有习剑的天资,只要稍加指点,将来的成就可不比江湖上的那些剑客小,阿玥,你别灰心,打渔若打得好,也是可以有出息的。”
阿玥却不服气,每次都会仰起脑袋,求着封胖爷爷:“胖爷爷,你都还没有教呢,怎就知道我不行啦!我要习剑,我也要习剑嘛!”
封胖爷爷道:“你的胆子太小,习剑者最重要的就是勇气,你有么?”
阿玥总是说:“我有。”
但是下一句马上就被封胖爷爷给驳了回来。
封胖爷爷摸摸他的脑袋,笑他道:“你连条鱼都不敢杀,你还有什么敢的?阿玥,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这都是命啊!你若学了剑,拿了刀,对你来说,或许才是大大的不好!”
正因为受到封胖爷爷的连续打击,阿玥才渐渐打消了练剑习武的念头,但他的胆子还是没有变大起来,反而越变越小,封胖爷爷本来还想给他一次机会,哪料到随着两个孩子慢慢长大,阿玥的悟性竟越来越低,反而是阿篱丫头看过一样东西,立刻就会记在脑中,稍微跟她讲点口诀,她只要想它一想,很快就会悟出来。
虽然封胖爷爷看好阿篱,但却让人奇怪:这些年,他却只教了阿篱一些点穴和解穴的功夫,就没有再教她剑法。
有时候阿篱感到郁闷,她反复问封胖爷爷:“师父,您为何不教我剑法呢?我想学剑啊!难道我也不适合吗?”
封胖爷爷道:“还不到时候,等你再长大点。”
阿篱居然真的相信封胖爷爷会教她剑法,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师父经常外出,又不常来小渔村看她,前几个月好不容易来了一趟,还把同村的阿狼和阿狗两兄弟给带走了,说是去外地赚钱,很快就会回来,如今看来却迟迟不归。
这件事慢慢成了阿篱的心头事,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封胖爷爷?
阿篱叹了口气,自手腕又摸了摸石头,那块石头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从她记事起一直戴在她的手上。总之,很多事,她都已记得不太清了。
阿篱这边想着,另一头,盖聂纵身跃上了酒坛。
阿篱看见盖聂人跃在空中,讶然不已,她万万没想到这个“江大哥”的轻功居然这般好,之前岂不是小看了他了?
盖聂人立在酒坛上,衣袂在风中缓缓地飘动。
风声呼呼。
盖聂看着李糊涂,李糊涂看着盖聂,两个人的眼角都带着笑意。
只是盖聂的笑意很淡,李糊涂的笑意很浓。
李糊涂大声道:“江大侠,我来跟你讲一讲规则。”
盖聂道:“请讲!”
李糊涂道:“这些绳子上总共挂着六十四只酒坛,唯有一只酒坛里有藏通关的玄机,趁这些剑气打碎所有的酒坛前,你必须将藏在酒坛里通关之物拿到手,才能够算是过了这剑关。”
盖聂目光往下扫,耳朵已动了。
未等李糊涂再说,人已纵起,足点在这些酒坛上,仅靠足感判断哪只酒坛与众不同。
当他跃入空中,阿篱又不住地拍手喝彩。
李糊涂见他已经开始,人跃到了一根石桩上安静观看。
李糊涂就立在石桩上,纵然神色严峻,仿佛是在考验盖聂似的,眼神里却充满了某种期待。
剑气一道道地飞在空中,犹如真剑一样在上空闪烁不停。
“嗖”“嗖”“嗖”,每一道剑气都仿若有人在背后控制一般,朝酒坛飞来。
砰!砰!砰!
三道剑气同时射中了三个空酒坛。
“嘭”地一声,酒坛子在空中炸开,碎片飞溅,阿篱捂住耳,已吓呆了。
盖聂足点酒坛,在空中来回跳跃,怎奈耳旁的风越来越大,仅凭直觉来判断哪个酒坛里藏有玄极,岂是什么简单的事?
果然,他发神间,一道寒芒冷不防朝他飞来,他将身子一闪,一道剑气由他脚底下穿过,继而穿了酒坛,又一个酒坛在空中炸开了。
酒坛碎屑满天乱飞,阿篱看得一惊一乍,生怕被那些酒坛碎片溅伤。
她这边刚捂耳朵惊叫,下一刻又差点蹦了起来,吓得叫道:“哎哟,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阿篱抚了抚胸口,急忙走去拾起船桨,把船往旁边划开了一段距离,心想这下离得远一点,总不会被伤到了吧?
谁知道手中桨才放下来,一块碎片正朝着她径直飞来。
碎片来得极快,又尖又锐的,无论谁若是不立刻闪避,被它砸到了必死无疑。
所以阿篱看到的时候,吓得面目失色,还未叫出声来,船身忽然滑动,她身子微微一倾,险些跌倒在船板上。
不过,那块碎片已经从她的耳旁掠了过去,落入江中。
阿篱回头去看,就怔住了。
因为那船不是自己动的,却是有人在附近的岸上,用一根长绳系着铁钩子,用铁钩子扣住了船身,才把它拉开的。
阿篱睁大眼睛,隐隐看见附近的岸上立着一个女子,在雾气中蒙着脸,一身淡黄衣裳,正在收钩子。
这位姐姐是谁?
想间,听见一声巨响,空中有十数只酒坛一起炸开,碎片乱飞。
盖聂的身影忽左忽右,眼看着只剩下了七个酒坛,盖聂加快步伐,身子一沉,想凌空将其中一个酒坛用双脚夹起,不想听见嘭的一声,酒坛又被剑气击中,碎在空中。
盖聂微一使力,人纵入空中,还剩下六个酒坛,眼见有五道剑气伴着寒光朝其中五个酒坛飞去,盖聂足点在绳上,整个人在空中荡起,越过五道剑气,可惜已经晚了,听见声响,五个酒坛同时碎裂。
碎片哗啦啦的落下来,一片片掉进了江里头。
最后一个酒坛!
盖聂眼睛一亮,不再犹豫什么,身子一闪,施起轻功,人在绳子上跑动,只觉耳旁风声飒然,有三五道剑气朝自己飞来,这次的目标不是酒坛,却是自己。
酒坛微沉,挂在绳子上,在空中摇摇欲坠,仿佛只要随便一点动静,就能够把它给震下来。
李糊涂看到这里,抚须微笑,心中已知道胜负,身子一闪,忽又消失在石桩上,落回船上,把阿篱吓了一跳。
风声呼啸,空中的剑气越飞越快,一道一道地飞向盖聂。
盖聂在剑气中闪躲。
眼见有十数道剑气合在一起,变成了一道巨大的寒芒,飞向最后一只酒坛。
盖聂的脑中如电光石火般急转,身子蓦地一闪,人忽然消失,已经来到了那酒坛上,足点在酒坛上,右掌内力运起,一掌霍然拍出,这一掌直接击在了那道寒芒上。
一声巨响破空,寒芒炸开,江水掀起了几丈高,江水落下的时候,把阿篱整个人都溅湿了,如淋了一场大雨似的狼狈不堪,她气得往船板上重重一坐,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