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麻子?!”
“陈贵?!”
一群人听到罗九说出这么名字后,全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都知道,这个陈贵,可不是寻常的盗贼响马。
要是刚才真的起了厮杀,凭他们这些人,恐怕还要凶多吉少。
“真的嘛?难道那个黑影里的人,就是陈贵?”
有人质疑道,因为刚才的黑影中,根本就看不清人的五官样貌,这个张狗子又凭什么认定那个人就是陈麻子呢?
“错不了,我敢用脖子上吃饭的家伙保证,绝对不会错的。”张狗子信誓旦旦的说道。
“我的这一双耳朵,可不仅仅是能听骰子和牙牌,这只要是听过的声音,也都是过耳不忘。”
“我以前在成武城中的妓馆赌档中见过那个陈麻子,也记下了他的声音,他只要开口,我这耳朵就绝对不会听错!”
既然张狗子如此肯定,其他人也就不得不信了。
因为这个张狗子,没有别的本事厉害,就是一双手和耳朵厉害,在赌桌上简直就是无往不利。
“好险,好险。。。”
“别说是那个陈贵,就是他那个儿子陈小麻子,也是凶悍的很啊。”
几个无赖子立刻长出了一口气。
他们这些人,在赌档里震慑下出千的赌徒,或是上门催债还是好样的。
但是,如果遇到陈贵陈麻子这种老兵悍匪,那根本连寻常的私兵都差的远呢。
“一帮废物!”
罗九见状,忍不住在心中骂道。
几个嘴巴皮的无赖子,开始议论了起来。
“唉,真是倒霉,你们说,当年要是朝廷赦免陈贵这些庞勋旧部,他岂能跑到咱们曹州来祸害,今晚也就不会让咱兄弟们如此狼狈了。”
“陈贵是桂管的百边军之一,领头的庞勋都被击杀后,那些被裹挟的寻常叛军也就罢了,陈贵这种旧部精兵,朝廷岂能放过?”
很快,这几个无赖子,就各自把自己知道的相关传闻,全都说了出来。
“我听说,不仅是陈麻子那个老贼,就连他的儿子,那个陈小麻子,也是个惯爱吃人心肝的悍匪。”
“这么说,刚才那个家伙,就是那个陈小麻子了?”
“多半错不了。”
“不对啊,我看他脸上似乎没有麻子印啊?”
“废话,叫你声张狗子,你还非得长个狗尾巴不成?”
“日你女良!”
罗九听到这帮不争气的手下,都一个个在庆幸逃脱了一场凶险的厮杀。
他的心中就觉得白白养了一群废物。
一听的陈麻子的名号,就吓成了这副模样。
此时,他浑然已经忘掉了,刚刚自己率先拔腿就跑的狼狈模样。
“一群蠢蛋!”
“如今陈贵藏身的寨子,都已经没了,我猜应该只有陈贵父子藏着这里,这么两个人就算是再厉害,还真能长者三头六臂不成?”
罗九郎说完,拍了拍屁股站起身来,用脚踢了一圈旁边的几个手下。
“别你娘的坐尸了,咱们快点回去。”
“让罗三速速发兵,来捉拿这两个贼人!”
众人心中虽然眼馋那百多缗的赏钱,都是一想到陈麻子传闻中的凶悍,都是缩了缩脖子。
这种事情,还是交给罗弘遇那些家兵去应付吧。
等到罗九他们连夜回到罗家村寨之后,罗九郎根本顾不得什么歇息,就跑去见罗家的宗长罗弘遇了。
“罗九?这都快四更天了,你来做甚?”
罗弘遇的仆役丁奴,迷瞪着渴睡的眼睛,十分不满的说道。
“丁小郎,劳烦进去通报三兄,就说我有了那悍匪陈麻子父子的下落了。”罗九陪笑道。
虽然,罗九与罗弘遇同辈,但是罗弘遇是宗长,又有官职加身,罗九这种没什么本事的远支兄弟,就算是在罗弘遇的仆役面前,都是客客气气的。
“管你什么悍匪陈麻子,王麻子的,全都白搭!”
“为何?”
“因为,今天三郎去县城了,压根就没有回来!”
“啊?”
罗九不禁大失所望。
罗氏家大业大,罗家的村寨独占一地,有木栅围墙和深沟护卫,罗弘遇往常都是在此的,唯有重要的事情发生,才会在成武县中过夜。
最后不得不悻悻的回去睡觉了。
终于等到了上半晌的时候,罗弘遇才在一群家兵的护卫下,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回来了。
罗九一得到消息,就立刻去见罗弘遇去了。
一见到罗弘遇,罗九就迫不及待的说道。
“三兄,你可回来啦,我有大事要说,等你好久了啊!”
见到罗九进来。
罗弘遇却连屁股都没有抬一下。
他对这个同宗兄弟素来不喜,觉得罗九除了仗着罗家的势力,在赌档里小打小闹之外,根本就是废物一个。
“何事?”罗弘遇喝了一口茶汤,随意的说道。
“我昨晚寻到了那个悍匪陈麻子的藏身地了!”
罗九随后把事情的经过,又细细地说了一番。
哪知道,罗弘遇听完之后,却是一脸的不屑。
“这就是你说的大事?”
“啊?哦,对啊。”
罗九却是有些心虚了,难道就这几天的时间,这件事就算不得大事了吗?
“嘿嘿,既然你已经来了,那就先说与你听吧。”
罗弘遇一碗茶汤下肚,立时热了起来,抓过一把扇子扇了起来。
“三兄,有何大事吗?”罗九好奇的问道。
“郓城的薛相公派了一位推官,昨天到了咱们成武县,奉薛相公钧令,从今日开始,不仅要追缴去年两税的积欠,还要提前征收本年夏税!”罗弘遇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开心。
所谓的“相公”,可不是夫君之意,而是大唐宰辅的专有称谓。
这位薛相公就是郓曹濮三州节度使,也即是大唐天平军节度使薛崇。
薛崇不仅是天平军节度使,还加官检校太尉、同平章事,虽然是虚职加官,但都是宰辅级别的高位,故而得称“相公”。
“收税?这又与我们何干?”
罗九却有些不太明白。
此时的大唐,征收夏秋两税,其中夏税乃是六月征收。
如今才刚过五月中旬,距离六月还有十几天呢,怎么就提前征税了呢?
还有就是,县中征税都是有专门的州县差官督办,薛崇这个县尉其实插不上多少手的,罗九不明白他高兴个什么。
“哈哈哈,当然是有干系了。”
罗弘遇得意的笑道。
“如今草贼王仙芝大闹濮州,这濮州两税今年是彻底完蛋了。”
“薛相公知道,说不定什么时侯,这些草贼就要跑到曹州来了,那样的话,一通祸乱下去,这曹州的两税也得完蛋。”
“与其这样,还不如把夏税提前征缴了,不仅免得将来便宜了草贼,还能提前积蓄粮草应备王仙芝这些贼寇。”
“往常年月征税,都少不了许多刺头,如今提前征缴只怕更是少不了刁民闹事,所以明府在推官面前,荐举了咱们罗家来襄办督课成武县的夏税!”
罗九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罗弘遇为何如此高兴了。
要是能插手成武县的夏税,那发起财来,简直就跟在地上捡钱一样简单。
首先,仅仅在收税的时候,用大斗征收农户,然后用小斗入公库,就足以大发一笔横财。
至于所谓的官制斗量,只需要上下官吏串通一气,就完全光明正大的贪墨,哪个百姓敢多嘴,那就是刁民,必须得狠狠地杖刑!
其次,征税的官差,还可以与粮商勾结,因为大唐的夏税,不仅征收实物,还征收代役钱,这就需要百姓把手中的粮食出卖换成铜钱来缴税。
如此一来,只要征税的官差催逼紧迫一些,大唐的百姓农民,就只能被贪婪的粮商狠狠地压价购粮了。
最后,官差们要是狠命的催逼,许多的农民就不得不典卖妻儿、房屋、土地、牲畜等财物来完税了。
要是不肯典卖,那也不是不行,就得借“阎王债”了,只要借了,最后往往都逃不过家破人亡。
当然,除了这些,官府的差役和地方的“社会人”还有更多的借机发财的路子。
也无怪乎,罗弘遇连价值百缗钱和官赏的“大盗陈麻子父子”都瞧不上眼了。
“可是,今年又是个灾年啊,这夏税肯定不好征缴吧。”罗九有些担忧的说道。
去岁就是旱灾和蝗灾,今年又是旱灾,田地减产之严重,就连罗九这个无赖头子都是知道的。
罗弘遇闻言,却是冷哼一声。
“薛相公早就预料到了,徐推官昨天就说了,此次夏税征缴,事关讨草贼、镇强藩,若是有刁民敢阻挠顽抗,哪怕是屠村灭门,也绝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