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章 竹门紧闭(1 / 1)盈门车前草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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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明玉闻言讶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皱眉道:“局势如此危机,不在此时突围而出,更待何时?”

然而在牧青山看来,白子被黑子十面埋伏,已陷入必死的僵局。若强行突围,势必以卵击石,败亡只在转瞬之间。若能破釜沉舟,以退为进,舍弃一大部分弃子任由黑子绞杀,另留一部分趁机脱围而出,暂时退守一隅,则尚有很大转圜空间,若耐心经营,说不定还有转危为安的可能。他的棋艺虽比不得师尊,但比之老妇人还是略有余力,因此对眼前的局面洞若观火。他担心青丘明玉落败受挫,便急着出言提醒。

老妇人闻言后豁然转身,目光锐利,面容冷然开口道:“客人远道而来,却不懂得观棋不语的道理。你唐突入我庭院已是失礼,若更加妄言,则不仅失礼,实为它山一朽木,不可雕琢也!”

牧青山闻言,气息一滞,脸色憋的难受,一时竟哑口无言。心想,无论道行棋艺,大小都比你强上一点,怎会被你一山野老精怪给为难住,忽然双目一转,瞥见老妇人转身时,不小心露出的一截狐狸尾巴!

他吭哧一笑,忍不住低语道:“原来是一狐狸精,怪不得会精于弈秋之道。”

老狐狸蹉跎百年,因不得名师指点,所以道行粗浅,不小心在外人面前露出了一截尾巴,尽管老已成精,却未免为之羞恼不已,闻言立即像炸了毛的兔子一般跳起,面色难堪的质问道:“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老身自是山野老精怪,比不得你们这些修行人,天生灵窍,开悟道法时事半功倍。纵观你的年岁,不过我一指头大小,却气血翻腾,显然道行匪浅,想必得了名师的指点吧。按你们人类的话来说,一介名师之途,理应懂规矩将道理才对,反观你,不仅观棋无礼,且口出妄言,不知尊敬长者,你家师长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吗?”

牧青山自知失言,又见她气息纯正祥和,并非妖邪之辈,想来一位秉持正途的老精怪独自隐居深山修行,必然饱受坎坷,以至于脑袋有点尖酸,如此这般老妇,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想到此,不觉羞赧,歉然道:“您老莫怪,方才小子口快,莽撞了!”

老狐狸见他主动认错,神色稍霁,拂袖道:“罢了,你既主动认错,老身姑念你知错能改,且年青无知的份上,不跟你一般见识了!”她老来成精,固执己见,且见识过世间无数惊涛骇浪,所以面对修为远胜于己的牧青山时,却也能波澜不惊,从容声言呵斥。

牧青山常年被师尊呵斥惯了,脸皮很厚,所以对老狐狸的话不以为意。却忽然转头看向一脸懵懂的青丘明玉,努力挤出一个笑脸。他厚厚的嘴唇紧巴巴的,在一张长满拉杂胡须的大脸盘上,犹如一朵怒放的野菊花。

“孩子,你想拜师不?”他讨好的说,因不善表达此动作,表情看起来分外不怀好意!

青丘明玉闻言,面色略带疑惑,那只执着棋子的嫩白小手依然留在半空,紧锁的眉头依然未曾消散开来,思量片刻,忽然有些气恼又有些探寻的问道:“依你说,这盘棋接下来该怎么下?”

这可怜的孩子依然沉迷在错综复杂的棋局中无法自拔。牧青山显然被他的脑回路弄得转不过弯来。

“孩子,我们先别讨论棋局行不?”

老狐狸见牧青山的话头不对,怎么有点诱拐无知幼童的意思?陡然一攒身子,横在当前,神情冷厉的质问道:“你想干什么?”

牧青山见她忽然警惕,讶然道:“我不过见此子天赋异禀,想收他为徒而已。老人家何故如此紧张?”

老狐狸不自主的摆了摆尾巴,明亮锐利的一双老眼带有强烈的审视意味。语气疑惑的问:“你只是想收徒?”

“是啊!”牧青山搓了搓手,厚厚的嘴唇习惯性的泯了一下,带有惯性的认真语调说道:“家师颇通弈道,我自幼相随,耳濡目染也精晓十之一二,此子若跟我,将来成就必不可限量!”

老狐狸闻言不觉默然良久,随后摇了摇头,忽然一指棋盘道:“以足下所见,此局白棋该如何落子?”

牧青山伸手从青丘明玉手中接过棋子,从容自信,坚定的将白子落在棋盘一宫格之上。

老狐狸神情一凝,豁然变色,慎重的举起黑子,落于左手边的一处宫格之上。

牧青山不假思索,落子如风,紧随其后。

老狐狸忽然举棋在半空,眉头紧皱。思量了半晌,一时犹豫不定。最终一咬牙,仍然将黑子落于左手一宫格处,此时白子依然落入她的包围圈,虽明知放虎归山将遗祸无穷,然放弃穷追猛打,则不仅失了先机,且容易被对方掣肘,后继将更加被动。

牧青山以一子之机,便骤然打断了老狐狸满盘的算计,足见弈道之精深,远在老狐狸之上。

接下来,白子脱出重围,最终在棋盘一角逐渐转危为安并发展壮大,开始对黑子展开穷追猛打,最终反败为胜。

“真是精彩!”老狐狸慨然一叹,颓然放下黑子,颇有落寞之意的说道:“可惜老身年老力衰,若早年得遇足下,必跟你大战三日三夜方才罢休。”

牧青山见她如此郑重其事,不觉腼腆一笑,干巴巴的道:“抬举,抬举,我虽棋艺略胜老人家一筹,但自知年轻识浅,很多地方尚需向您讨教。”

老狐狸轻轻颔首表示赞同,负手而立,乜斜着眼道:“孺子可教也,老身便算原谅你了!”

牧青山尴尬一笑,随后拱了拱手,一扫旁边正沉浸在棋局中的幼童说道:“既然得到老人家原谅,不知以我的棋道修为,可否收令孙为徒?”

老狐狸眉头紧皱,再次思量一番,悠然道:“我年老力衰,膝下无子,早年偶然于山坳里捡来一人类孩子,我见他举目孤独顿生怜悯,便心慈将他收留,准备养来以备百年大难时有人在身边照顾,是不容许他人将他从我身边带走的,收徒一事莫要开口了。”

牧青山是个莽撞性子,认准的事总是很执拗,闻言不觉一急,上前一步道:“修炼乃是大事,多少人穷其一生都不能领悟其十之一二,此子若久居深山,未免浪费了天赋。”

这话有点戳人心窝,老狐狸感到莫名一阵心痛,猛然一甩衣袖,面容豁然剧变,双目陡然一睁,厉声道:“我自己养的孙儿,该怎么办由我说了算,容不得你一个来路不明的无知小子胡乱置喙!”

牧青山听了“来路不明”四字,陡然清醒过来,心想:“还是太急了,人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小子若拜了我为师便等同于我的儿子,自然将整个身家性命都拜托到了我手里。平白无故的,谁会将自己的孙儿交给一个外人呢?”

也罢,今日有事,只能来日方长了。整理了一下思路,他心平气和的说道:“初次见面,您不放心孙儿拜我为师也是正理,但小子确实诚心收令孙为徒。弈道乃为天下大道,远非简单的弈棋而已。为您孙儿考虑,还请仔细思量一二。我师门常驻阑干县安平镇春秋观,我会通知观内的小厮留意您祖孙二人,若您改变了主意,可来春秋观找我!”

老狐狸闻言神色稍缓,心中思索道:“我年老力衰,终究不能以一己之私耽误了他人前程。”

想到此,她略有意动,但孙儿年幼无知,终究不放心就这么交给一个陌生人,也许该打听打听那所谓春秋观到底是个怎么回事才好做决定。她点点头,神色阴晴不定的看向牧青山道:“你说的事,我会考虑的。”

牧青山一时无法揣度这老婆子终究作何打算,只能无奈点头道:“还请您老人家一定仔细斟酌。”

老狐狸神色多少有些不耐,忽然想到一事,转而问道:“看你相貌堂堂的,多少算个名师之徒,鬼鬼祟祟的来我深山无人之地做什么?”

牧青山讪讪一笑,这深山林密的,他一时真的难以寻觅妖邪之地,误打误撞才来到此地,怎能说是鬼鬼祟祟?

正巧这老狐狸长居此地,妖邪之地或许可以向其打听一二,于是再次躬身施礼道:“据说这里有一只泥鳅妖常年作怪,此山林深叶密,又有紫雾笼罩,我一时难以确定他的方位,还请老人家指点指点。”

老狐狸神色讶然少许,沉吟半晌方道:“早年间,山上的一处烂泥塘忽然被幻阵笼罩,我便出了个精怪,只因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未曾来往。你所说的泥鳅妖,想来便是他了,怎么,小小的一条泥鳅,竟然敢招惹您这名师之徒不成?”

牧青山晦涩的笑了一下,避重就轻的说道:“还请老人家指点!”

老狐狸年老成精,也不想关心别人的是非,见他避而不答,便不耐烦的指着一个方向道:“从此处出发,穿过一线峡谷,翻过一道山梁便见一绝壁,那泥鳅便住在绝壁上的烂泥塘里。”

说罢便摇摇头,一把拉起孙儿的手,转身走进木屋,不再出来了。

牧青山多少有些不甘的朝屋门前望了又望,最终无奈叹气一声,高声喊道:“为您孙儿前途着想,阑干县安平镇的春秋观,您一定别忘了啊!”

房门静悄悄的,喊了几声一无所应,他怅然转身,直奔一线峡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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