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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李广元还是很有两下,”常凯申对罗夫说,“您听听”

常凯申往回倒了一段磁带,然后放出李广元的说话声音:“南京将会把您的被捕看作是对您的一种判决。像这样最起码的道理我不准备重复了。一个被76号抓去的人只有死路一条。从76号里放出来的就是叛徒,只能是叛徒,是这样吧?这是一。我不打算要您供出尚未被捕的间谍名单,这并不那么重要,因为他们为了要千方百计找到您,就必然会自投罗网。这是二。第三,您要知道,我作为一个人和国军军官,对您的处境不得不表示同情一我知道,如果我们迫不得已把您的孩子送到孤儿院,您作为一个母亲会悲痛欲绝。孩子将永远失去母亲。您要正确理解我,我不是威胁您,道理很简单,即使我不想这么做,可我有级领导,对那些没有看见您怀里抱着婴儿的人来说,下命令总是要容易得多。而我不能不执行命令,我是一名战士,而你是匪徒,我们正在交战。最后,第四点,我们过去曾得到你们在海拍摄的影片拷贝。你们把我们描绘成傻瓜,把我们的组织说成是疯人院。太可笑了,要知道,我们才是真正的合法政府。”

常凯申自然无法看到,李广元说到这里对报务员使了个眼色,她便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回敬道:“是啊,不过现在是我们的部队到了南京的大门口。”

“对。过去当我们的军队在总统府大门口时,你们曾相信,有朝一日你们会来到海。同样,现在我们也深信不疑,我们很快会攻进延安。不过眼下不是辩论的时候。现在跟您谈起这话题是因为我们的译电人员绝不是些愚蠢的人,他们已经破译了你们的许多密码,并且我们的人可以完成您这个报务员的工作”

李广元又向报务员丢了个眼色。她便说道:“你们的报务员不知道我发报的特点。而情报中心却非常熟悉”

“是的。不过我们有您发报的录音磁带,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让我们的人掌握您发报的特点,这样就可以取代您的工作。这将彻底使您身败名裂。您的组织将不会饶恕您。这一点您和我一样知道得很清楚,您也许比我更清楚。要是您放聪明些,我答应做到让您的领导相信您没有任何罪过”

“这是不可能的”报务员答道。

“您错了,这是可能的。我们可以把您被捕的这一件事不记载到任何一个文件。您将和我们一些心地善良的朋友同住在一所住宅里,那儿对您的女儿也很合适”

“我的孩子是男孩儿”

“对不起。以后如果遇到自己人,您就说,在丈夫死后有个人找到您,并对您说了接头暗号”

“我不知道暗号”

“您知道暗号,”李广元固执地重复说道,“暗号您是知道的,不过我不要求您说出这暗号,这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是一种富有浪漫色彩的把戏。就这样,您说,那个用暗号跟您接头的人把您带到这所住宅,并交给您密码电文,您就发往情报中心。这样您就可以不承担罪责。在一些描写间谍的戏剧和电影中按说都有给予考虑的时间。可我不给您时间,我要您马回答:同意还是拒绝?”

一阵沉默

常凯申对罗夫看了一眼,说:“只有一个地方有差错,他把孩子的性别弄错了,把婴儿说成是女孩儿。除此以外无懈可击,水平高超”

“同意,”报务员低声答道,确切地说,是用耳语般的声音回答的。

“听不见”李广元说了一句。

“同意,”报务员重复着,“同意同意同意”

“这样就好办了,”李广元说,“不要歇斯底里。当您同意参加反对我们的工作时,您是知道您将要干什么的”

“可是我有一个条件”报务员说道。

“好,您说吧,我听着”

“在我丈夫去世和我被捕后,我和组织的一切联系都断了。如果你们能向我保证,将来我永远不会再落人我过去领导人的手中,我将为你们工作”

眼前,当报务员的生命危在旦夕,而对吴四宝的进攻不知何故未能实现时,李广元完全有必要和延安取得联系。他期望能得到帮助一两个人的名字,、几个人的地址,这些人即使和吴四宝没有直接或间接联系;但能和娶他的厨师傅兄弟的妹妹的表兄弟的外甥女有某种联系也行

李广元微微一笑:他觉得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颇有意思。

如果等待情报中心派一名报务员来,至少要两个星期左右。而眼下不能坐等,因为根据各种情况来看,几天内,最多一星期内要解决问题。

李广元在思忖:为什么吴四宝没有如期赴约呢?第一,他可能没有收到信。信被詹国强手下的人截获,虽然这种可能性极小。李广元设法把信和给吴四宝本人的其它邮件放在一起送去的。如果有人要从中窃取这封信,是件非常冒险的事,因为他是在卫队司令秘书处保密科工作人员已经检查过全部邮件后才把信放进去的。第二,在分析这一封信时,李广元注意到自己在几处犯了重大的过失。他的职业习惯经常使他得益匪浅反复检点自己的举止、言谈、信件,对可能发生的过失错误从不怨天尤人,也不采取鸵鸟政策,心存侥幸,而是立即寻找摆脱困境的出路。这封信对他本人并不构成任何威胁:信是空袭时他在收发室用打字机打的。只不过他认为,对吴四宝这样的重要人物来说,信中过多地表露了忠臣的感情,而缺少事实以及据此提出的积极性建议。对作出实际不受监督的决定所承担的重大责任感要求。像吴四宝这类担任国家要职的人去和下属交谈,只有当告知他的事实过去无人知晓、并从国家角度看具有前景意义时才有可能。不过,从另一方面看,李广元在继续思索,对吴四宝来说,可以使詹国强声名狼藉,身败名裂的任何点滴材料都是重要的(李广元知道詹国强和吴四宝之间勾心斗角的起因,可是他找不出现在这一明争暗斗正在继续进行,而且愈演愈烈的答案。)第三,李广元很清楚,吴四宝只不过因为工作繁忙,所以未能如期赴约。而且李广元知道,吴四宝过去只有两三次曾答应过类似的会面要求。而党和军队的层机关每天要求他接见的人至少有二三十。

“这样做是极为幼稚的,”李广元得出这样的结论,“我的行动不仅盲目,而且也不符合他的习惯”

警报响了。李广元看了看表:晚十点。今天日落后一片血红的天空透着青蓝色。这意味着今夜天气严寒。

“我的玫瑰花会被冻死”,李广元楼时想道,“看来,我把花移栽到室外是太早了。可谁又料得到,严寒会持续这么长时间呢”

炸弹就在附近爆炸。李广元走出办公室,经过空无一人的走廊,来到通向地下室的楼梯口。他在直线电话分室门口(主要的直线电话室设在地下)站住了。门插着钥匙。

李广元皱着双眉,从容不迫地向四周环顾了一遍:走廊空无一人,所有人都到地下室去了。他用肩膀推了一下门,门没有推开。他便用钥匙把门打开。在所有的电话机中有两台白色的非常突出这是和元首地下室及吴四宝、丁末村、梅思品、李事群等人办公室联系的直拨电话。

李广元朝走廊瞧了一眼那儿还是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玻璃在震颤,这时炸弹爆炸的地方离得更近了。刹那间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是否要把门锁。随即他走到电话机旁,拨了一个的号码.

“我是吴四宝”他听到电话里传来低沉有力的声音。

“您收到我的信了吗?”李广元用改变了的嗓音问道。

“您是谁?”

“您应该收到一封信,是给您本人的。是一个忠诚的党员写的”

“是的。您好。您在哪儿?啊,明白了。我的汽车号码是……”

“我知道”李广元打断了他的话,“谁开车?”

“这重要吗?”

“是的。您的司机中有一个”

“我知道”吴四宝打断了他的话头。

他们互相了解,心照不宣:吴四宝心里清楚,李广元知道,有人窃听他的电话(这证明和他说话的人知道最层的秘密);而李广元也得出同样的结论,吴四宝理解了他没有说完的话(他的司机中有一个是76号的密探),所以李广元感到这次谈话很顺利。

“在我们约好见面的地方有人会等您的。在您确定的时间明天”

“现在,”李广元说,“过半个小时”

半小时后在自然博物馆附近,李广元看见一辆“麦巴赫”牌装甲汽车。当他确信无人盯梢时,他从车旁走过。他看见吴四宝坐在后座。

李广元又走回来,打开车门,说:“吴先生,感谢您对我的信任”

吴四宝默默地握了握他的手。

“开车吧,”他吩咐司机说,“去万泽”

然后他把后座和司机隔开的玻璃关。

“我在哪儿见到过您?”他问道,仔细地打量着李广元“我说,取下您的伪装吧”

李广元把眼镜放到膝盖,往托了托帽子。

“我肯定在什么地方见过您”吴四宝重复了一遍。

“没错,”李广元答道,“当您向我颁发十字勋章时,您说,我的脸像数学教授,而不象间谍”

“可现在您的脸恰恰是一张间谍的脸,不象教授,”

吴四宝开玩笑说,“好,说吧,有什么情况”

连接吴四宝和保安局的电话机整整一夜没有响过。所以,当第二天早一份窃听到的材料放到詹国强桌的时候,他先是勃然大怒,等冷静下来后,感到大吃一惊。他召见丁末村并命令他查清,不过要谨慎小心是谁昨天夜里在政府通讯专用室和国家总部的吴四宝通话。

整整一个白天丁末村未能得到任何确切的材料。直到傍晚晚才有一份关于一个身份不明的人给吴四宝打电话时,在话筒留下的指纹材料送到他的办公桌。使他感到惊讶的是,据资料记载,几天前76号已发现过同样的指纹,这些指纹是在女谍报员的电台发现的。

吴四宝的司机在值班后回家的途中被捕。他过去曾得到吴四宝的允许不充当卫队的情报人员。三个小时他没有吐露一个字,”并一直要求和吴四宝面谈。在对他进行一番恫吓威逼后,他供认,夜里有个陌生人坐进他们车里。但他和吴四宝谈话的内容,司机无法提供,因为谈话是在被厚厚的防弹玻璃隔开的后座进行的。他对坐车人的相貌用语言描绘了一番。他说,这人的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了前额,戴一副宽边角质眼镜,唇蓄着灰白的胡须。给他看了二百多张照片。其中有李广元的相片。但首先,李广元不留胡须,根据需要胡须可以随时粘或取下,非常方便;其次,这是他五年前的相片,在战时,经过五年人们一般都有很大变化,有时变得难以辨认。

詹国强在得到丁末村进行调查的报告后,同意他关于暗中收集单位所有工作人员指纹的建议。

同时丁末村还建议除掉吴四宝的司机,办法是,造成一种假象,似乎他是在自己家附近的街由于撞车而偶然身亡。

最初,詹国强打算批准这一看来十分必要的措施,但转念一想,改变了主意。他对所有人都开始不再信任了,其中包括丁末村。

“这您自己考虑决定吧,”他说道,“也许,根本就应该把他放了?”他反问道,巧妙地应付了对方,而且他知道丁末村会怎么回答。

“这不可能,审问他时涉及了这么多的问题”

卫队司令要听到的正是这样的回答。

“这我不知道,”他皱起眉头,“司机是个诚实的人,而我们是不惩处诚实人的您自己想办法吧…”

丁末村走出詹国强的办公室,心里充满怒火,因为他知道,卫队司令害怕吴四宝,并让他当替罪羊,去承受打击。

“不,”他暗自决定,“既然如此,我也要留个心眼。让司机活着。这将是我的王牌”

詹国强在和丁末村谈话后请来了李事群。

詹国强意识到,和吴四宝的争斗进入了最后的决战阶段。要是吴四宝在卫队某个尚未查清的背叛者的帮助下得到足以使他身败名裂的材料,那他必须针锋相对利用这一次所掌握的事实给以致命打击。

在政治斗争中只有充分掌握情报和拥有实力才能使敌对双方的机会均等。而任何地方也没有像党的档案装甲保险柜中收藏有如此多的资料。就让吴四宝依靠人去进行斗争好了,而他,詹国强,将利用档案材料,因为档案材料比人更为可靠,并随着时间的流逝比人更有力

“我需要吴四宝的档案,”詹国强说道,“李局长,我需要什么您理解吗?”

“我理解”

“这比劫持一个要人还要困难”

“我想是的”

“不过,这能办到吗?”

“不知道”

“李局长,这样的回答不能令我满意。最近几天吴四宝要疏散档案,您的任务是查清,运往何处以及由谁护送。丁末村会帮助您不是公开的,而是通过一般商讨问题的方式”

李广元乘夜班火车出发,以便“准备一个越境窗口”。他和常凯申都认为,派老师公开去边区会事与愿违,把事情张扬出去。而整个这次行动都是背着76号特务进行的,在事成之后,按常凯申的计划,“揭露”叛徒的正是李广元。

经常凯申的允许,近日来李广元一直在为老师物色一些策划阴谋的合格“人选”从外交部和空军司令部中挑选,李广元在这两个部门物色到的都是些死心扬地为汪伪政权效命的人。李广元特别满意的是,所有这些人都曾被76号招募去当过间谍。

“这很好,”常凯申赞扬说,“这样做很妙”

李广元用疑问的眼光瞧了他一眼。

“我的意思是,”常凯申解释道,“这样我们可以使所有背着我们在日本寻找和平接触的人声名狼藉。要知道,日本是明显区别对待76号和我们这个部门的”

这一趟夜班快车有别干所有其他火车,它跟战前一样舒适:在车厢的小单间里真正的皮制带子不时装出嘎吱嘎吱的响声,铜制的烟灰缸闪着暗淡的光亮,列车员在送浓郁的龙井香茶。实际只有外交人员才乘坐这列行驶在沪杭甬线路的火车。

李广元的单间是74号。后一节车厢的56号单间里是一位脸色苍白的教授,他的名字非常别扭。他们俩人和另一位伤愈后返回前线的两位高官是两节车厢中仅有的乘客。

军官来到李广元的单间,问道:“您是北方人?”

“唉”李广元叹了口气。

他可以说些玩笑话,这是经领导允许的。反间活动有时需要说一些含有恶意的玩笑话。如果对方没有到76号去告密,便可以考虑今后对这人进一步考察。这问题在于76号曾引起过一场争论:是当场制止不体面的谈话,还是任其发泄?李广元认为,对国家即便是微小的危害对他的祖国便会带来重大的利益,因此他千方百计支持那些持主张挑拨离间观点的人。

“为什么要唉声叹气?”军官感兴趣地问。

“因为没有给我送第二杯香茶。持有外国护照的人有求必应:只要他们一提出,就会送去真正的龙井”

“是这样。倒是给我送了第二杯。我有花雕。要喝吗?”

“谢谢。我也有。”

“不过,您也许没有腌肉”

“我有”

“这么说,我和您的伙食供应标准是相同的咯”军官说道,两眼注视着李广元从皮包里取出的东西“您的军衔是什么?”

“我是外交官。外交部三局参事”

“你们真可恶”军官说着坐到安装在小洗脸池旁的软椅“你们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为什么?”

“因为是你们制定的外交政策,因为是你们造成同时作战的局面。干”

“干杯!您是安徽人?”

“对,您怎么知道的?”

“根据您说的‘干’字猜到的。所有北方人都喜欢只说一个‘干’字”

军官笑了“对,是这样,”他说道,“您听我说,昨天我是不是有可能在作战部见到过您?”

这时李广元的全身肌肉都紧张起来:他昨天曾把老师带到航空部为了和接近周围的人“建立”联系。当整个行动计划一旦成功,便吸收76号参与这事到那时就按常凯申的要求,查清“阴谋”的细节。所以老师必须在航空部、空军以及外交部“留下蛛丝马迹”。

“不,”李广元边琢磨着边往杯子里斟酒,“这个军官不可能看见我:我坐在车里时,旁边没有任何人经过。吴四宝未必会派一名将军来跟踪我,这不像他平时所干的,他的做法比这简单”

“我没有到那儿去过,”他回答说,“我的长相很奇怪,谁都说好像刚在什么地方见到过我”

“您的长相属于某种模型,’军官解释说,“长得跟许多人一样”

“这好还是不好?”

“对间谍来说,也许很好,可对外交官来说,就不见得好。你们的脸要让人记住,终身难忘”

“那对军人来说呢?”

“目前军人要有一双结实有力的飞毛腿,为了能及时逃跑”

“您跟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说这样的话不害怕吗?”

“可您不知道我的姓名”

“要弄清姓名是轻而易举的事,因为您有一张令人难忘的面孔”

“是吗?见鬼,我一直以为我的脸是最标准的。现在这些都无所谓了,等您写好材料去告我的密,等他们找到第二个证人,时间就早已过去,一切都将完蛋。把我们置于被告席的将是另一些人,而不是这些人。而且首先是审判你们,外交官”

“杀人放火的是你们,毁灭一切的是你们,而审判的却是我们?”

“我们是执行命令。烧杀的是武装卫队。我们打仗”

“怎么,您发明了一种特殊方法;打仗可以不放火、不死人?”

“战争反正是必要的。当然不是这种愚蠢的战争,一个外行人指挥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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