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星秀的身子仿佛被冻僵一般，却依然挺直了脖子，像个骄傲的大公鸡，“你，你说你录了，谁知道是真是假，一定是你合成了我的声音，故意让我出丑，你以为这点威胁，我会相信？”

楚舟也懒得再播放一遍，他耸耸肩，“我也不相信，不过可以把音频上传到校园论坛上，让整个未央大学的人看看，高高在上的兄弟会部长，说话就像放屁，这是不是意味着，整个兄弟会的人说话都是放屁，是不是也包括你们的会长司徒渊和副会长陈九歌啊？”

一连串的问题，就像一支支穿心利箭，不断射穿藤星秀的心防，他连连后退，单单是想一想给兄弟会丢脸的后果，他就已经不断冒出冷汗，楚舟双手抱臂，兴致勃勃地看着藤星秀的表演。

这样一出精彩的大戏，那得多少年才能遇见一回啊。

藤星秀猛然抬头，原本黑白分明的瞳孔已经布满血色，看起来异常恐怖，他咬牙切齿，“楚舟！你不要欺人太甚，兄弟会的敌意，你承受不住！”

楚舟无聊的用小拇指掏掏耳朵，“行了行了，这话你都说了几遍了，还欺人太甚，明明是你腾学长每次追着我这个小学弟不放好么，每次就知道搬出兄弟会的牌匾，却又一次次让这个牌匾蒙羞，我看你啊，还是想想怎么向你的两位会长解释为好。”

他懒得和对方废话，手指飞快地将刚刚的录音和偷拍的视频片段编辑好，发送给自己的舍友李墨。

作为现在校园论坛的版主或者说守护者，以李墨的权限，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藤星秀看着楚舟双手敲击手机屏幕，已经无法在这里的煎熬，他看了一眼神情有些恍惚的陆西诺，终于还是忍住了发动异能让楚舟发疯的冲动，狠狠瞪了楚舟一眼，就蹬蹬蹬就冲下楼去。

楚舟还在背后大喊道：

“藤学长，带好你的面具，吃的时候记得配点头孢配点酒，别光顾着吃咯。”

藤星秀一个趔趄，差点踩空台阶摔下去，他稳住了身子，以更快的速度冲出了这里，像是有一个大狼狗在后面追赶。

楚舟差点笑出了声，他拿起手机，李墨就发了一个笑脸，估计还在剪辑中，他也不着急，耐心等待今天的校园论坛头条。

那一定很有趣。

陆西诺一直安静地旁观这一切，看着楚舟有些得意洋洋的神情，叹息道：

“未央大学的兄弟会，不只是一个学生社团，成员包括政界、商界、军界的诸多要员，他们毕业后互相提携，在未央城中早就成为不可小觑的力量，年轻人啊……还是不要太气盛。”

楚舟笑了笑，“不气盛……那叫年轻人吗？”

陆西诺沉默一会，竟然也笑了出来，“也是，世界终归是你们的，我们这些旧世界的残党，已经跟不上新世界的大船了。”

他举起威士忌，“敬你们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他一饮而尽，孤独地坐在椅子上，神情落寞而感慨万千。

仿佛被世界遗弃。

楚舟心中一动，顺势坐在陆西诺的对面，看着一楼大厅中热闹的人群，“都是讨生活而已，就像他们一样。”

陆西诺也看着一楼大厅，喧嚣的人世间仿佛重新接纳了这个老人，“是啊，讨生活，我还多少懂点技术，搞点机械还能养活自己，协会里这些大头兵，生活苦啊，一家人的重担全都压在一个人的身上，他们这些人，能做什么？做保镖、做健身教练……哪有那么多合适的工作。”

对于军政和就业形势，楚舟了解不多，但对于贫富差距巨大的未央城来说，普通人的生活，大都属于挣扎在温饱线上，如果他不是因为父亲遗留的财产，以及未央大学学生带来的减免政策，生活同样困苦。

楚舟看着热情洋溢的众人，“所以，有人想干暗活但缺钱，协会就……当个中介？”

陆西诺摆摆手，“嘎嘎——小子啊，有些事情，我们是不会承认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们之间的联系，基本都是自发的，协会其实就提供个中介场所，所以啊，你是查不出什么的。”

调查？

路西诺察觉到了自己的目的？

楚舟并不奇怪，陆西诺是个老油条，看出他的目的并非难事，奇怪的是，他却依然愿意在这里和自己聊天，没有叫上楼底下的老卒们驱赶自己，这就有意思了。

楚舟盯着陆西诺，“我的调查……可能对协会不利，你不担心？”

陆西诺放下了空酒杯，语气幽幽，“不利？对于未央城的底层人民来说，在北地冰原上游荡的荒兽，和三京财团这些庞然大物没什么区别，前者吃人毫不留情，后者吃人不吐骨头，都一样的。想要改变，总得牺牲点什么。”

楚舟笑笑，“我就是个普通人，就做点小调查，陆工你觉得未央城……就会因此而改变？”

陆西诺嘎嘎笑了几声，“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你看，我抽着三京财团的雪茄，住着三京财团的房子，死了只能买三京财团的墓地，一辈子都是三京财团的奴隶啊，我陆老头有幸买房早，要是现在想买房啊，那就只能借三京财团的钱，买三京财团的房子，儿子孙子都得为三京财团打工换钱啊，这样的未来，真他妈黑。”

一说起这些，楚舟就有些头疼，因为他得罪的兄弟会会长，就是三京财团的少当家——司徒渊。

自己可是招惹了这么一个庞然大物。

他和李墨所在的小区，同样是三京财团的地产。

想到自己大学毕业后，也许要去三京财团旗下的公司打工，还要买三京财团的房子，现实的压力如同一堵墙横贯在他的人生中，这堵墙向上无限高、向下无限深、左右无限远。

无法逾越。

好在，还有异能，能够给自己提供另一条出路。

楚舟握紧了拳头，感受着依附于身躯的意识，力量带来的充实感，让他相信，自己能够跳出那样“悲惨”的未来。

哪怕这样的生活很“安逸”，只要不作死，几乎没有生命危险。

他现在已经在跃跃欲试，准备逃离被圈养的生活。

就像一只特立独行的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