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对面消瘦的男人,用着怀疑的目光,在坎雷尔与丹尼斯之间流连。
如果不是他们没有提出任何索取之类的要求,就这么安静地坐在这,恐怕早就被轰出去了,坎雷尔猜想到。
“先生,您最近听到过什么毒品贩卖相关的消息吗,比如这周围忽然有人家暴富,或者穷困潦倒什么的?”
丹尼斯假装沉思已久,开口装模作样的问道,毕竟他们再不说点什么,可能伪造的身份都要漏泄了,毕竟他们可没有伪造的证件。
一般人为了摆脱嫌疑或者不想惹上麻烦,一定会脱口而出说“没有”,可这也可能是心虚的表现,依旧不好判断收捕者带他们来到这的原因,坎雷尔想到。
“有听到过哦,先生们。”不过面前这个消瘦的男人出乎意料地打破了坎雷尔的猜想,说道。
这下无论是坎雷尔还是丹尼斯都是一震,来了精神,收起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将注意力放到面前男人的话上,也许他们能听到考核内容的重点了。
“我听说最近很多贫民窟的人在大规模外迁,连我们周围房屋都有人去楼空的情况,最近贫民区那片治安不好的地方甚至开始帮派成群,本来还算安宁的街道上都出现过几次帮派斗殴,有些乱了,出售毒品的就是他们那些人吧,不过这些事情你们应该知道吧?”
对上桌对面男人望过来的怀疑的眼神,坎雷尔有些心虚地偏开头,他们可是在那个围墙里闷头带了三个月啊,知道个屁哦,信息的封闭甚至让他们都没法判断这个男人所说的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可就算城区治安下降也没必要全部搬家换城居住吧。”
坐过半个月马车的坎雷尔可知道从一座城搬家搬到另一座城有多麻烦,很多人一生都只生活在自己出生的城镇中,就算是治安问题也不可能让城内出现大规模迁移行为啊,坎雷尔有些不解的顺着问道。
“肯定还有战争的问题啊!”这个男人疑惑得提高了声调,解答着这个理所当然的问题。
“前一个月议会不是以战争为由通过了提高了居民住房税收和治安税的提案嘛,还放宽了征兵的年龄要求,如果上面的人真是穷了想要收钱,为什么提高那两个税却不提高商业税呢?”
丹尼斯与坎雷尔听着这男人出口的消息一愣一愣的,他们在学院里完全不知道那场年末的例行会议的结果,又怎么可能回答的了男人的反问呢。
“因为议会摆明了想用这种方法逼更多走投无路的人去参军啊,为什么政府这么急着组建军队,肯定是血族打到家门口了呀,反正你现在不搬等过几个月真的兵临城下了想走你都走不了,这种消息在民间都传遍了,按理来说你们议会下属单位应该更清楚吧?”
面对男人更疑惑的眼神,这边的两人只得尴尬地吞了吞口水,越聊越漏马脚,还是别说话了吧。
不过他们也没想到局势居然那么紧张,要知道这个平原地区之后就是帝国古往今来一直的核心疆土,德希瓦亚半岛,而曼斯特城无疑是整个平原地区最重要的城市,它可以说是帝国军队得以在平原地区作战的支点,如果这样一座城市都将直面战争的威胁,那么离整个平原地区的沦陷也就不远了。
坎雷尔都知道这点,丹尼斯也必然清楚这一点,他的思维不由自主的扩大到了地图上方,俯视着整个平原地区,推测思考着现在的形式。
而坎雷尔则想得小一些,他想到了那个贫民窟的孩子,现在他还好吗,是否也随着人流离开了呢,虽然他也清楚,他们就是那个孩子生命中的过客,再次相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还会想到那些,生命中错身而过的陌生人。
“其实我也挺能理解那些铤而走险去贩毒的家伙们,毕竟议会的压榨是越来越不给人活路,最近连我工作的议员的下属商店工资都减少了,更别说其他地方了,况且真上了战场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你让那些上有老下有小的怎么办。”
消瘦的男人忽然摇头叹息道,将坎雷尔的思绪拉到面前,不同于面前这个曼斯特城居民对政策的抱怨感慨,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考核,他们还是没用摸到那个莫名其妙的考核一点线索,作为带他们来这的主考官也上去许久了不见下来。
坎雷尔疑惑地看了看木制的天花板,似乎上面的阁楼也不算大吧,为什么会那么久还没下来。
似乎是迎合着坎雷尔的目光,他视野尽头头顶的那几根木头忽然整动了一下,接着一声闷响传了下来。
怎么回事?!坎雷尔一愣,条件反射得离开了面前的桌子,站了起来,与他一同站起来的,还有桌子对面的男主人,丹尼斯因为在想事情,一时间没注意到楼上的动静。
楼上应该只有收捕者和那个孕妇两个人,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坎雷尔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女主人肚子里的孩子,毕竟收捕者一个帝国国土安全局现役人员,他要那么容易出意外早下岗了。
坎雷尔有些紧张地转头望向面前的男主人,突然发现,对方的眼神变了,他感受到那男人注视过来的眼光中,充斥着杀意。
接着坎雷尔便看着那男人掀起了面前的木桌,根本来没法做出什么反制动作,只得挪开身后的椅子,后退避让。
而刚刚注意稍稍没在这的丹尼斯直接被暴起的消瘦男人掀翻的桌子压倒在地上,都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
坎雷尔低头看了一眼被桌子压在下面只露出手臂不知情况的丹尼斯,抬头惊怒交加地直视着那个消瘦的男人,脱口而出问道:“为什么?!”
但他的疑问并没有得到回答,那男人根本没有理会坎雷尔的疑问,而是直接冲了上来,面对这男人突然的进攻,没有实战经验的坎雷尔根本没法用出这三个月在学校学得的格斗技,本能地抓向对方的手腕意图制住对方的双手,最起码三个月来的体能训练,还是让他对自己身上的肌肉有着深深的信任的。
当两人的双手抵住,开始真正的较力时,坎雷尔就感觉到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从他的手上传来,面前这个消瘦得像干尸的男人手臂上的力量与他瘦弱无力的身材大相径庭,坎雷尔感觉自己顶着的是山坡上下滑的巨石,凭自己的力量挡在其前无疑于螳臂当车。
这怎么可能?坎雷尔对这样的情况有些发懵,对方身上完全看不到肌肉的存在,身体中怎么可能蕴含着这样大的爆发力,这很没有道理。
当然,对方不可能给这个毛头小子想清楚的机会,坎雷尔在巨大的推力下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直到腿部顶在墙上,但背部的玻璃明显也承受不住这样大的力量,坎雷尔失去了重心,直接撞碎了玻璃,翻倒出了房间。
眼前的光景突然从灯火通明的室内转到直视着只能看见几颗明星的漆黑天空,坎雷尔感受后脑撞击地面的眩晕感与碎玻璃扎在背后的疼痛感,有些想明白了。
这种身体却有这样的力量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家的男主人是个血族,学校的课堂曾经讲过,血族拥有种族带来的与生俱来的碾压人类的单兵身体素质,而那个男人为什么面色像个吸毒犯干尸的问题也得以解释,这里是人类的城市,还是治安还算不错秩序井然的大都市,血族为了身份不暴露,肯定没法保证食物来源。
但是,坎雷尔想到了那个面色健康的女主人,那个甚至怀了孕的女主人,一种痛心的感觉从坎雷尔的心中油然而生,难以想象到底有多少受害者,多少生命,多少血液才能供给一个血族的孩子的出生,难以想象,那些临死前才发现事实的失踪者们心中的绝望。
再次面临血族的威胁,坎雷尔心中不再是恐慌与害怕,他坚信自己这三个月来的锻炼,或多或少必然是有成效的,即使他现在仍无法正面抗击血族。
坎雷尔翻身而起,忽然,他注意到一旁不远处的凹凸不平的院子围墙上,一个人影从上面一跃而下,他心中一惊,难道血族还有援兵吗,血族又怎么可能只身一人前往满是敌人的城市中呢,似乎有援军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他和丹尼斯对抗一个饥饿已久的血族能否能赢都是未知数,而从这个消瘦男人的力量来看,一个健康的血族的力量根本不是一个普通人类可以抗衡的,楼上的收捕者根本就是生死未卜,如果再来一个,他们的胜算简直是微乎其微。
但往好处想,可能是帝国安全局方面害怕他们考核出现意外而在设立的救急干员,如今这个收捕者迟迟不出现的局面,似乎此时现身也是恰是时候。
坎雷尔紧张的望向那身影的面部,迫切的希望搞清楚来者的立场,而那来者也被玻璃碎裂的声音所吸引低头俯视,两人的目光正好对上,借着窗口中漏出的灯光,坎雷尔看到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卡洛琳!你怎么会在这里?”
女孩也被面前显得有些狼狈的坎雷尔惊呆了,她没有回答坎雷尔的问话,而是直接问道:“你们到底来这干什么,屋里面发生了什么?我刚刚看你们不还是坐在那聊得好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