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子，何故暴起伤人？”刘乐怒道。

少爷抿着嘴唇，一声不吭。

“你这竖子还挺硬气，”刘乐气极反笑：“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个大概，以为尿尿被瞧见对吧？也不想想，小爷看你尿尿作甚，又不是闲得没事干。退一万步，即便看到又有什么打紧？你自己跑过来的，能怨我？”

“你…没看见？”少爷颤声问道。

“废话！”

少爷迟疑了一下，咬牙道：“我不信。”

受制于人，少爷还在纠结这种问题，刘乐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穿越过来两个月，好不容易遇到一对天真有趣的蠢萌主仆，乳臭未干却又执拗得很，刘乐当即生出促狭之心，一本正经道：“要不这样吧，你学我先前那样躺着，长巾盖脸，我来尿，你看能不能瞧见？旁边那个谁，对，就是你，站好，在旁边做个见证，省得你家少爷疑神疑鬼。”

“不要！”两人异口同声道，慌得不敢看刘乐。

“那你们信是不信？”

“信了。”少爷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

冷静下来回想先前情形，自己第一眼看到刘乐时，刘乐脸上盖着长巾，以刘乐当时姿态，距离不过数步，又在水里，临时盖长巾必然会弄出声响，很难不被察觉。少爷顿时安稳许多，脸上流露出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神情。

“信就好。”

刘乐板着脸，哼道：“既然如此，你拿剑杀我的事，就得说道说道了。”

“在下莽撞，几误伤阁下，愿奉一锭马蹄金略表歉意，还望阁下笑纳。”少爷倒也爽快，自己不占理，又受制于人，还是赔钱致歉早点脱身为妙。

刘乐楞了一下，赞道：“好大的手笔。”

一锭马蹄金通常重250克，相当于汉代的一斤。

一锭金，朝廷牌价是一万枚五铢钱，但市场兑换价有波动，时高时低。乱世黄金盛世玉，近年东汉吏治腐坏，民不聊生，叛乱四起，金价持续涨，在济阴地界，一锭金的兑换价已经涨到一万三千钱左右。汉代普通人工资，年入五铢钱约在两千左右，技术好的佣工可能年入五六千，有的甚至更高，但那不代表普遍水平。一锭金，相当于几个平民的全年总收入，这少爷随手送出，出手着实大方。

“玲珑，楞着干嘛？”少爷对小跟班使眼色。

“哦。”小跟班手忙脚乱翻包裹。

“不必了。”刘乐喝止玲珑，话锋一转：“还算上道，本不想为难你，可你不分青红皂白，为小事提剑伤人，若非我武功比你好，岂非死得不明不白？今日若不惩戒，将来怕是还会祸害别人，少不得略施薄惩……”

刘乐抬手，手中宝剑飞出，稳稳插在小跟班玲珑身前地上。

少爷心知不妙，却为时已晚。

刘乐不由分说，抓着少爷手臂反扭向身后，可怜少爷力气敌不过刘乐，又被制住关节，全无反抗之力，被硬生生从仰面朝天，扳成脸孔向下姿态。刘乐抬起一条腿，将少爷被压迫前倾的身体稳稳撑住，另一只手腾出空来，高高举起，朝着少爷臀部重重落下。

“砰砰砰！”

三击过后，刘乐松开少爷，拍了拍手，心满意足。

“你拿剑刺我，我打你屁股，就此两清，互不相欠。”

少年如遭雷殛，转身看着刘乐，神情惊骇，泪水夺眶而出。

跟班玲珑也被这一幕惊得呆住，掩着自己的嘴。

小主人自幼聪颖乖巧，在家族里备受宠爱，别说惩罚了，连责备都没有过，离开家刚几天，居然被一个陌生少年按着，强行打了屁股？

我的天！

“走吧，难道还想再挨几下不成？”刘乐摆手。

这句话，捅了马蜂窝。

少爷从惊愕中清醒，又羞又恼，他嘶声痛哭着，奋不顾身地扑向刘乐，伸手就挠。少爷会武功，此时明显乱了章法，看着凌厉凶悍，落在刘乐眼中，却是全身上下破绽百出，毫无威胁。但看着少爷泪流满面，神情凄婉伤心欲死，眸中还透着几分绝望，让刘乐既惊讶又不安。

“疯了嗦？”刘乐大叫道，闪身避开。

少爷脚下踉跄，却不依不饶，追着刘乐撵，状如疯虎。

刘乐皱眉。

打几下屁股而已，至于悲愤到如此程度？

这个世界的少年，真是脆弱哩……

思忖间，刘乐被先前扔在潭中的长巾绊了下，身形一滞，被少爷迫近，胳膊上当即多了道血痕，火辣辣地疼，痛得刘乐呲牙咧嘴。见少爷还要挠，刘乐下意识地当胸一推，他力气胜过少爷甚多，身高体重也占据绝对优势，蛮力爆发，少爷前冲之势，楞是被一把推得踉跄后退，最后摔倒在潭中。

这番追逐说来话长，实际过程也就几秒。

少爷自知实力悬殊，坐在水里放声痛哭，转眼间便哭成了泪人，象是夜幕来临时迷路的孩子一样，抑制不住心中的迷茫和绝望，哭得肝肠寸断，哭声中饱含着的委屈和无助，纵铁石心肠也为之动容。刘乐终于感到内疚，他从未见过男子如此哭泣，倒更象是女子，伤心到极致时的表现。

等等！

刘乐猛地一激灵，全身汗毛竖了起来。

少爷容貌俊美，唇红齿白，声音清脆，身材瘦弱，倒真有点象女子……

回想起刚才推人，双掌碰到的地方，软乎乎的……

此时少爷坐在潭中，潭水平静，却并非一潭死水，竹管导引着水流动，少爷所穿素纱襌衣和丝质中衣很轻，被水流带向出口方向，藏在衣袍下的鞋子现了半截出来。溪水清澈，刘乐一眼便看到鞋上精美的花纹。

刘乐瞬间出了身冷汗，抚额泪奔。

绣花鞋……

真是女的……

少爷是女子，那小跟班玲珑，当然也是女子无疑。刘乐肠子都悔青了，有几个男子会叫“玲珑”这名的？自己居然完全没有警觉！

这主仆二人，哪是什么少爷书僮，分明是小姐丫环组合。

难怪听到他提说尿尿的事便翻脸……

难怪看到他只穿短裤会那么大反应……

难怪被强行按住打屁股后气得失去理智……

还有最后当胸一推……

一个小姑娘，接连吃这么大的亏，又无力讨回公道，可不得伤心欲绝？

以这个时代的礼教风俗，刘乐先前所为，被称为“淫贼”都不为过吧……

刘乐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