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沿着潭边，向刘乐慢慢靠近。

“哗啦啦！”刘乐猛地从潭中蹿起，揭下脸上长巾，怒视面前主仆二人。

碰到这对奇葩，他也是万般无奈。明明怕得要死，偏偏打肿脸充胖子，硬要过来查看，还怕脏手拿剑来翻他，天知道会不会在他身上留下点纪念。这时候刘乐顾不上身份暴露了，主动起身，总比被剑划拉几下强。

刘乐起身，胸前伤疤亮了出来，湿淋淋的，看着甚是瘆人，再加上他起来后不言不动，直勾勾盯着二人，主仆二人脑中同时生出个念头：尸变。

两人魂不附体，同声尖叫：“啊！”

“闭嘴！”刘乐怒道。

在屋后泡个澡，没招谁没惹谁，被蠢萌主仆这么闹，还打算拿剑翻他，正常人没几个受得了。何况刘乐目前在守孝期，竭力试图避免被外人看见，如今被逼现身，心中懊恼更甚了几分，见两人大叫，毫不客气地喝斥上了。

蠢萌主仆被刘乐吼懵了，尖叫声戛然而止。

刘乐这才看清两人的样子。

少爷和跟班果然都是少年，少爷约十四五岁，跟班看起来还要小两岁。两人都生得唇红齿白，皮肤白净，五官清秀，容貌都颇为俊美，只是身材偏瘦弱，惊恐模样更显着伶仃，气质显得阴柔了些，看着缺乏阳刚之气。

小跟班着白色丝质襜褕，此时正往少爷身后躲，浑然没有护主的觉悟，那副张皇失措的样子，刘乐看着都觉好笑。少爷则是一身鹅黄色素纱襌衣，素纱襌衣轻薄通透，内里白色中衣显出大半，少爷瞳孔张大，显得很惊惶，却倔强地挡在小跟班身前，手中剑遥指刘乐，握剑的手和剑一个劲地颤抖，不过，戒备的架势倒也象模象样，看来确有学过剑术，难怪敢离家闯荡。

见那少爷仍拿剑指着自己，刘乐气不打一处来。

“指什么指？有种过来捅小爷一下试试？”

“你，你是人是鬼？”小跟班躲在少爷身后问。

“鬼？小爷才是撞见鬼了！泡个澡都能被人打扰……”

“他不是鬼！”小跟班瞅刘乐好一阵，相貌堂堂的少年郎无疑，看日头，阳光正炽，想起鬼魅似乎不敢在白天出现，于是拽着少爷胳膊欢天喜地道。

“鬼你个头！”刘乐冷哼，弯腰清洗沾到身上的草渍青绿。

主仆二人再次尖叫起来。

“又怎么了！”刘乐大怒。

抬头一看，两人已经背过身去，耳根和脖子变成粉色。

“你这人，怎地不穿衣服！”少爷气愤道。

先前只道潭里是个死人，又惊恐不安，没在意对方身上只穿了条短裤。现在既然证实了对方是活人，刘乐身体袒露看着颇碍眼，心中便大为不忿。

“你洗澡穿衣服？”刘乐反唇相讥。

“我是在家里……”少爷楞了一下，竟老老实实地顺着刘乐的话回答。

“转过竹林就是小爷住处，也相当于家里好吧。”刘乐冷哼道：“还有，你俩睁大眼睛看清楚，这是什么？犊鼻裈！怎么叫没穿！看你们穿着打扮，应该是高门大户出来的，这是荒郊野外，你们家里那些乱七糟规矩少来！”

蠢萌主仆被刘乐说得哑口无言。

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荒山野民终日为生计奔波，哪顾得上太多礼仪。最近大热天，田地里袒露上身劳作的农夫比比皆是，也不会有人拿礼仪批驳他们。况且按刘乐所言，人家在自家屋后竹林深处洗澡，认真说起来，倒是主仆二人惊扰了别人，顿时失了指责刘乐的锐气。

两人犹自不肯回头。

“服了你们。”刘乐摇头道：“到外面还这么多规矩，真当在自个家里？忸忸怩怩娇里娇气，还闯荡江湖，也不怕被江湖水给呛着？”

“你偷听我们说话！”小跟班气呼呼地说道。

“偷听？这是我的地方！”刘乐翻着白眼，“刚才你家少爷在潭边尿尿，也不知有没弄脏这个水潭，小爷尚且没跟他计较，你们居然恶人先告状……”

少爷虎地转过身。

先前他脸红耳热，此时竟已是面色惨白，颤声道：“你，你看到了？”

“看到什么？”刘乐莫名其妙，随即恍然大悟：“尿尿吗？”

少爷身形摇摇欲坠，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脸上全是绝望，天塌了一般。最后一跺脚，咬牙往刘乐奔来，提剑便刺。

“干嘛？”刘乐吓了一跳，抽身飞退。

那少爷什么都不肯说，迈步跨进潭中，继续追杀。

刘乐不知少爷为何爆发，他武功远在少年之上，看到对方眼睛都红了，全然跟他拼命的架式，却也不敢掉以轻心。靠步法躲过两剑，湿长巾甩出，缠住少爷握剑的手腕，用力一拉。那少爷年纪本就小，身材又单薄，力气吃亏，被刘乐轻松拉到身前。刘乐紧接后撤步，借着惯性将少爷带到怀中，少爷竭力反抗，奈何敌不过刘乐，身体被拉得后仰，被扭成个铁板桥把式，仰起的脸，正好看到刘乐愤愤的目光。

刘乐一只手从对方颈后穿出，抓住少爷右手，另一只手缴了少爷的剑，居高临下，看着那少爷怒道：“毛都没长齐，动辄砍人，却是何故？”

少爷也不解释讨饶，只是恨恨地瞪着刘乐，小脸憋得通红。

“别过来。”

刘乐对张牙舞爪冲过来，准备拯救自家少爷的小跟班道。

倒不是他怕了小跟班，实在是不想欺负不会武功的小鬼，可小跟班见少爷挣扎，哪肯听刘乐警告，尖叫着往前扑：“放开他！”

刘乐无奈摇头，将剑架到少爷颈间：“再敢靠近，我一剑杀了他。”

小跟班立时停下脚步。

刘乐松了口气，冷笑道：“就你们这样，学别人闯荡江湖，省省吧！”

跟班怕刘乐伤到少爷，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那少爷颈间架了把剑，只觉得脖子凉嗖嗖的，唯恐动弹大了被划一下，万一留下口子，对他而言后果简直比死还可怕，哪敢乱动，生怕刘乐手滑。可他被扳成铁板桥，不用抬头，便看到刘乐脸和赤裸上身，少爷羞怒交集，虽闭上眼睛，脸上仍红得跟滴了血似的，身体止不住地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