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成业听得头大,摆摆手,道:“行了,我明白了,把这个设定跳过去。你说说你现在对外最缺的是什么。”
白厚栩毫不迟疑道:“是兵马。去岁,以莫拉忽为主,摩竭及奚末为辅,听那东拨刺王庭的号令,分作三路,犯我边疆,我大军不敌,若不是灵州出兵,说不定已被他们攻下都城。如今我正是要编练新军,以备今秋,防诸胡再来。”
杨成业问道:“等一会儿,这莫拉忽,摩竭还有那个什么奚末,也都是些少数民族?那他们又都有多少人?”
白厚栩道:“不错,我燕国之北是东拨刺,东边则分居了诸多杂胡。具体数目我不知,但去岁来犯之时,应各路都不下数万兵马。”
杨成业笑道:“你这设定真是死亡开局……而且你也是,怎么就具体数目不知,为什么不派点密探去摸个清楚,人家都在你旁边,还都对你不怀好意,你连对方有多少户人都不知道,还打什么仗。去年别人都打得你们抱头鼠窜了,你还说什么数万?这个国家里的将领都是饭桶吗?”
白厚栩心有不服,争辩道:“那莫拉忽三族乃是居于白山黑水之间,以游牧狩猎为生,居无定所,我便是派去密探,也是语言不通,难以接近,哪能窥得虚实。”
杨成业说道:“所谓密探,那自然是各种各样,可以通商,可以收买,可以传教,也可以……嗯,不过都耗时很长,你这个国家要不被灭,情节得这样写,你去抄家。”
白厚栩怔道:“抄家?”
杨成业哈哈笑道:“正是,这抄家啊,可是古今中外捞取第一桶金的最快方法。”
白厚栩呆怔了一会,摇头道:“可是师出无名。”
杨成业道:“怎么就师出无名了?你想啊,你这燕国处于边疆,是不?而且外敌这么多,动不动来打你,肯定也是没有什么互市通商了……”
白厚栩道:“正是,互市乃是强敌弱己之策,那些胡虏倒是想与我大周开边市,但他们杀我子民,掳我百姓,血仇迄今未报,我又怎会去跟他们通商?”
杨成业无奈的摇了摇头,用怜悯的眼光看着白厚栩,道:“你这眼界啊,实在是窄得可怜,我的政治课啊,你以后得好好听,否则按你这想法,主人公要想平定天下,那是只能靠系统了……总之,你的国家没有互市。所以,嗯,有句讲商人逐利的名言,你不知道吗?”
白厚栩道:“不知老师说的是哪句。”
杨成业叹息一声,道:“你的常识性问题啊,实在是太多了啊,听好了,那句话是这样说的……”
白厚栩屏息凝神,唯恐听漏了一字。
在他的眼中,这天地似乎都暗了下去,诸般事物皆为黑白两色的背景,昏黄的灯光只照在杨老师身上,通体金黄,璀璨生光,宛如圣人临世。
杨成业翘着二郎腿,又挠了挠脖子,感觉那被秋蚊子咬了一口,有点痒,口中漫不经心的说道:“资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会铤而走险……”
……
……
一个用心聆听,仔细受教的少年学生。
一个刚刚被老婆赶出家门,心里不爽的中年老师。
两个人在乒乓台边的花坛聊了许久。
大多数时候都是老师在说,学生在听。
老师说得口沫横飞,神采飞扬,完全陶醉在了学生给他提供的设定里。
他说,开局之时自当下狠手,哪有功夫磨磨唧唧的,节奏一定要快,今天想了,第二天就去做!
他说,里通外敌的狗贼,不找出来抄家灭族以儆效尤,那天下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他说,抄了家,才有钱。有了钱,不就可以暴兵吗?
他说:暴兵第一桶金应该从这来,找人捐献?那不相当于求人?呵呵,一点霸气也没有,你这小说写出来也没人看。
他说,抄家之后,你再暗地里扶持几个商贾,去跟那些胡人做买卖,既能从中赚些钱,还能弄点奸细进去打探消息,一石二鸟,岂不爽哉?
他还说,别说什么通商强敌,只要不卖军备物资,保准你最后能靠贸易顺差把对方活活玩死。打仗靠的是什么,是谁的钱多!你看看那谁谁谁……对不对?你说对不对嘛?
最后老师说的有些渴了,晕晕乎乎的站起身来,拍了拍学生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不要怕把主人公写得太狠,现在的人就喜欢这个。杀几个人,发一笔财,自然喜欢的人就多了。”
杨成业晚饭时喝了二两酒,现在后劲上来了,头有点沉,“今天先聊这么多,到时候你要是再卡文,再来跟我商量。现在先陪我去买瓶水。”
一时心里又想起了家里的事,不由自嘲道:“有家不能回,水也没得喝一口。”
白厚栩本来已经沉默了很久,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此时,方才开口问道:“杨老师如此大才,居然也评不上那个一级教师吗?”
杨成业道:“评不上评不上,我这点本事,哪能跟他们比。”
白厚栩讶异道:“这学堂之中,居然贤人如此之多,令杨老师都无立锥之地?”
杨成业呵呵一笑,趁着酒劲,道:“许宁你不懂,这踏上工作岗位之后,要想混得好,其实能力不重要。只要会拍马屁,那就万事大吉,否则啊,你就等着混吃等死吧。”
白厚栩道:“杨老师,此理学生倒是明白。”
杨成业笑道:“你这个小孩子,明白什么明白?”
白厚栩认真道:“杨老师,亚圣云,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虽圣人所言乃是斥贬,但此言其实是人之常情。要知道,上位者寡,而下位者众。上位者独居高位,难免时感耽危,所以,往往都是一个忠字,最能打动其心……”
杨成业边走边听,最开始心里还有些不屑,可越听越是奇怪,觉得对方的角度很奇特。
按理说,一般老百姓谈起这事,都是站在群众的角度,偏偏这小子,却是站在领导的角度看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