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内讨论的声音很大,不免就传入了评委席上,令李佳明脸色很是难看。
他原本觉得点到即止就可以了,本来白厚栩的水平也摆在那里,他尽力挑了许多毛病出来,算是对得起自己那份钱,此时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但此时逆反心理一上来,没有等主持人提问,便重新主动拿起了话筒。
“大家可能都觉得许宁这位选手弹得好,但我认为,他的功底未必算得绝佳,能够引人入胜,或许大多都要归结在他弹的曲目上。这个琴曲是很不错的,而且,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应该是某本秘传的古谱,或许就是他家传的。要是能让他把这谱子贡献出来,我想,登台的其他选手,也能达到与他刚才一样的效果。”
他说得言辞凿凿,台下的议论声也不禁小了下去。许多人脸上都露出疑惑,不知道这人说得是真是假。
那个叫许宁的选手年纪很小,说是造诣有多么深厚,确实是有一点不可思议。倘若归结与他弹的那首曲子好,的确更加可信一些。
顾梦怡闻言也是精神一震,转头望向最后一位未曾发言的评委,也是最为重要的那一位,号称华夏琴圣的张华先。
“张大师,请问你的看法呢?”
张华先坐得笔直,身体微微前倾,一双眼睛望着空空荡荡的舞台,似乎那里有着什么唯独他才能看到的东西。
当白厚栩琴声响起之后,张华先就一直维持着现在这个表情,足足十几分钟过去了,他一动也没有动过。
他已将白厚栩的指法尽数看在眼里,也默默记下了琴曲里的一些大概,一直沉浸在其中,难以自拔。
弹琴弹到张华先这个境界,已是不知前路何方,想要更进一步,那感觉直比登天还难。这一回,得闻白厚栩以幻音手法弹出的《离魂,于他而言,无异于混沌之中劈开了一道青天,一条无穷无尽的前路,宛在脚前。
仅需一步踏出,他就能走到这一生从未寄望过的那方境界。
此时此刻,别说顾梦怡的话,就像用两个响锣在他耳边使劲敲打,他也未必能听到。
见张华先对自己的话完全置若罔闻,顾梦怡脸色浮出几分尴尬,正当她有些进退失据的时候,魏明突然轻咳一声,拿起桌上的话筒,试了试音,而后说道:“李佳明老师的话,未必有些以偏概全。”
他没有看旁边,而是目不斜视的看着顾梦怡,认真说道:“我们弹琴的人都知道,到了一定境界之后,琴为心声,技法倒在其次。一首曲子或许人人会弹,但演奏出来,总会有不同的意境。许宁同学能弹出这样的感觉,那就是属于他的独一份,哪怕叫我熟练琴谱之后,再去弹一次,也未必能弹出他的感觉。要是超越?我是没有这个自信的。”
“再说了,许宁的技法我是听不出什么生涩感,我与大家一样,都陶醉在这琴声之中,悠然神往,不知时间飞逝。李佳明老师能够听得出来,那应是因为他未能投入与琴曲产生共鸣,在这一点上,我也是有点迷惑,不知李佳明老师是不是今天有些不舒服?耳朵有些不灵光?可若是如此,又怎能听出什么好坏来?或者就是,李佳明老师在听琴之前,心里已经有了成见,以至于听琴不是听琴,而是在存心挑刺。”
魏明这长长的一席话,说得李佳明面红耳赤,几乎就是在指着他的鼻子说,你丫是不是收了钱,故意来找茬的?
李佳明很想拍着桌子,吼一声,你特么别胡说道瞧不起人!谁收了钱,老天爷就让谁生儿子没**!
可是李老师家里只有一个女儿,目前正在和老婆努力造人,准备再生一个儿子出来,求子心切,他有点不敢拿这点来赌老天爷是不是真的没开眼。
所以,十天之前银行卡里多了十万块钱的李佳明老师,只能对着话筒说道:“对于魏明老师的质疑,我就说一句话,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坐在评委席上,绝不会对任何选手心怀成见。”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就不知道这位李佳明老师,究竟是清者,还是浊者?章总,你说呢?”舞台的另一边,王道缘微微笑着,对着一旁的人问道。
章奉先脸色铁青,冷冷道:“王总,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片刻之前,王道缘在言语间几乎被章奉先逼到了角落,连气都喘不过来,饶是他涵养再佳,也不免酝酿了几分火气,此刻,时易事转,他脸上再也瞧不见一丝窘迫,满是轻松平静的笑意。
王道缘轻笑道:“原来章总也不知道,那章总觉得这个李佳明老师,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章奉先冷哼一声,道:“我是个外行,对这琴道只是一知半解,王总只怕是问错了人。”
王道缘道:“章总真是谦虚,现在南安谁还不知道章总乃是文化圈里的行家,这许宁的琴声又不是有多么深奥玄妙,除了那位李佳明李老师不知道什么原因之外,只怕现场所有人都听得懂,章总又有何不懂的?”
章奉先脸上肌肉抽动了几下,道:“王总,你也莫要咄咄逼人,我承认,我看走了人,可那又如何?王总,你怕是不认识我身边这位是谁?待会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王道缘道:“沉雪公子的大名,我王某人虽然远在天南,也是久仰,怎能不识……”
章奉先冷笑道:“知道就好,马上就该轮到我们上台。到时候,也请你王总听一听,究竟谁才是华夏年青一代,最为……”
最为什么,章奉先并未说出来,只因他说到半截,就听到身边传来一声厉喝。
“住口!”
秦辞归转过头来,怒声道。
此时,他一张白皙的脸涨得血红,原本柔水似的多情双眸,此时泛起了许多血丝,看上去甚是吓人。
“章老板,你的那几百万,我会还你。”
章奉先先是一惊,随后又是一怔,忍不住呼道:“沉雪公子,马上便该你上台了……”
“此琴之下,哪还有什么余声。今天谁还上台,谁就是他妈的大傻逼!章老板,你看我像傻逼吗?”说完,秦辞归转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