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在云天上,天风浩荡,吹动得鸿的衣袍猎猎作响,他感受着体内雄浑力量所带来的信念,心胸前所未有地豁达起来。
一直以来,他都苦苦为少典部寻求生路,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想明白一件事:寄人篱下,生死都拿捏在人家手中,那又算得上是什么出路?
少典部要想寻到出路,必须站起来,不以人血祭神,便是站起来的第一步。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或许会遭到打压,甚至灭族的危机。但若不扛过这样的危机,便永远都是供诸神奴役的奴隶。
前途坎坷,唯有逆风而行,勇往直前!
他眉间云霓凝卷,眼中的光芒越发地火热而明亮,他仿佛看到了前方,虽然千难万险,却最终通往光明的通途。
须臾已过万重山,他只顾着凝思,却没有发现山河变换,大地上已经是翠峦起伏,大河蜿蜒,也不知到了何地。
就在这时,一声怒吼如惊雷炸响:“哪里的小辈,敢在我头顶行风!”
鸿心中大动,还未回过神来,便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吸扯,拉向了群山环抱的大地。
这一刹那,危机感陡然萌生。鸿立即调整体内的萨满之力,从龙之力切换到熊之力,浑身肌肉顿时壮硕了几分,行使全身血气催鼓经脉,与那股吸扯他的力量抗争。
不过片刻,他便挣脱出来,并以这吸扯之力为引线,循之疾坠向山巅。
那架势,就宛若划破长空的流星陨石,势不可挡。
“好家伙!”那浑然的怒吼从山巅传来,“作死的能耐挺大啊!”
话音未落,只见山巅上突然浮现出一只参天大手,宛若一片方圆数百米的屏障,朝鸿抓来。
鸿冷眼端瞧,见这只巨手并非血肉之躯,而是凝结得极为真实的炁,可见施法者的力量远在他之上。
——这是什么力量?
他看得出,这人施展的并非是萨满之力,是他前所未见的力量,给他的感觉,与不廷胡余奔行于南滨时所散发出的气势相似,却又大有不同。
——可见,也不是神力!
鸿来不及多想,眼看巨手扑面而来,他断不能坐以待毙,临机应变之下,他拧身在半空中稍作停顿,收右拳猛然轰出,澎湃的熊之力便携雷霆之势砸在那巨大的掌心上。
巨响轰鸣,如山岳崩塌,然而巨手却岿然如山,并未破灭,只能看到掌心上有一片龟裂的痕迹,如参天巨柱的手指略微地颤抖。
可见这施法者的力量远超鸿的想象。
哪里来的如此可怕的高人?
脾气还这么臭?
若是先前,鸿定然屈身礼拜,能不惹事便不惹事。
可而今他已惹了天大的麻烦,倒是虱子多了不愁,也索性气盛一回,立即调整身形,以熊之力增加身体的重量,躲开巨手的袭击,天火流星般撞向山巅。
熊之力至刚至阳,鸿从天而降,将空气摩擦得火热,熠熠生辉的光芒把云天都映照得金亮起来。
山巅上那浑厚的声音发出惊叹,“小辈的力气还不小。给我顿!”
怦然间,山巅的空气爆炸,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向周围扩散,形成了一面方圆数里的空气盾。鸿正撞在空气盾上,轰鸣声如无数雷霆爆碎,却无法阻止他撞向山巅的势头。
破碎的空气,如一片片不规则的冰片,扑簌簌散落,也消陨了一些熊之力的势能,鸿的速度有所减缓,光芒也不如先前明亮,这一刻一道赤红色的光芒自山巅拔地而起,宛若利剑直刺向鸿。
鸿凝神立目瞪视前方,透过红色的光芒看到其间有一个身材微胖、白色须发飘飞的老者,正右手捏剑指朝他刺来。
他也顺势收右拳积蓄力量,在狭路相逢的那一刻一拳轰出。
没有半点声响,恰似金风玉露相逢,老者剑指正点在他的拳面上,剧痛顺着手背钻进手腕,沿血脉逆流而上,他感觉自己的整条右臂都要碎了。
而对面的老者也露出惊讶的神色,显然虽然伤势不如鸿那般严重,却也不能说是毫发无损。
“你是哪里来的小辈?”老者收了剑指,飘然落向山巅。而鸿便没有那么好过了,他整条右臂几乎废掉,身子一斜轰然坠地,等他艰难地爬起来,灰头土脸地抬头仰望时,却见老者已经站在他面前,背负右手而立。
不过从老者右臂略微地不断颤抖来看,他也未能及时消化掉鸿所轰击出的熊之力,而今也是勉强掩饰作态。
鸿从地上爬起来,收去熊之力,切换到龙之力,暗中为自己的右臂疗伤,眉宇间却英气不减。
他环顾此时立足之处,只见是这群山之中最高秀的峰峦,四周树木倒横,显然先前已经遭受了极大的破坏。
或许便是眼前这个老者所为。
可见其力量的雄浑与可怕。
不过鸿虽心中警惕,但面色如常,沉声问道:“老丈好不客气,我走我的路,你何故偷袭我?”
“你这小辈倒是奇怪。”那老者不答他的话,只是好奇地打量他,呢喃自语,“明明没有翅膀,如何飞上了天?却见你使的是萨满之力,颇为原始,这怎么可能呢?”
“那么老丈又使的是什么力?”鸿冷笑一声,反唇相讥。
老者不以为意,捋着雪白胡须哈哈大笑,“小辈无知,我不怪罪。你且听好了,我乃是牛首山仙人赤松子,使的是仙力,可纵云腾挪可搬山倒海,不是你那等小力可比的。”
“只不过一击胜我罢了,老丈未免自大。”鸿拂袖,昂然仰望云霓,他的右臂此刻已经好得差不离了。
“哼!无知!”赤松子怒道,“见你从南滨来,怕是未开化的土人,罢了,不与你计较。只不过你行风扰动林间,坏了我的炁笼,让我本已到手的胐胐逃了出去,你需赔我。”
“胐胐?”鸿这下茫然起来——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见他懵懂,赤松子嗤之以鼻,“哼,未开化的土人!你自然不知这霍山中有一灵兽,其状如狸,白尾有鬣,养之已忧,是个仙家至宝。”
“如此说来,老丈想让我帮你捉住它?”鸿退后一步,不慎猜到了一根枯枝,发出咔嚓一声,赤松子循声瞪视而来,恨恨道,“正是如此。你若不将它给我捉来,我便把你这土人葬在此地。”
“老丈,你好不客气啊。”鸿微眯双眼,目光凌厉如剑地逼视赤松子,语气更强硬了几分,“或许我打不过你……”
“什么或许,你根本不是……嗯?人呢?”赤松子话未说完,便见鸿在他眼前倏然不见了,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还是萨满之力么?
赤松子自问见识广博,可眼前此景却是前所未见,顿时恼羞成怒,厉声怒喝道:“土人,何在!”
他四面环顾,连番厉声怒喝,但只听到风吹拂树叶响起的沙沙声。
这山巅一下子寂静下来,赤松子的内心却无比烦躁。
“土人,敢坏我道心!”他瞪着充血的双目,狠狠骂道。
而另一边,一个细小的人影贴着地面健步如飞。
他只有一只蚂蚁大小,一身黑色兽皮长袍被风吹得飘扬起来,贴在地面上飞奔时,就如同一只真正的蚂蚁。
而他的脚步也极快,时不时向前纵跃,便是一步两三丈远,仿佛长了翅膀的昆虫,须臾已经逃离了山巅,往北麓的山林里钻去。
这小人儿不是别人,正是鸿。他自知不是赤松子的对手,既不甘受辱,又急着回去搭救族人,只好调动龙之力,以大小如意的本事瞬间变成虫子大小,迅速逃离。
他在山林中飞奔,时不时向后张望,但见赤松子已经飞到半空中,如一只鹞鹰来回盘旋,口中不断地爆发出雷鸣怒吼:“土人,给我出来!”
鸿心中诧异,暗想这赤松子也太小家子气。那个什么胐胐逃跑了,再捉就是了,何苦跟我这素昧平生的路人过不去,执拗得很。
他想到此处忍不住暗恼,扭头啐了一口唾沫,抬手抹干净嘴唇,继续纵跃飞奔。不过如此身形奔跑起来也颇慢,抬头见层林茂盛,斑驳地遮掩天空,盘旋的赤松子时隐时现,想来不易察觉林间的微动,便大胆地将身形增到老鼠大小,如此一纵五六丈,狂奔而去,便似一头速度飞快的精灵。
与熊之力的阳刚狂暴不同,龙之力属阴柔,如水木,绵绵若存,鸿奔跑了半个时辰,大汗淋漓,却仍未感到疲累,眼见这座高峰依然要跑到尽头,他心中顿时有些振奋,可放眼一望,层峦叠嶂层出不穷,他又有些懊恼。
如今不敢腾飞入云,何时才能穿越莽莽群山?
他深知赤松子的力量强大,若是以鸟雀的身形飞上天空,难保不被其察觉。可若是再变作细小如蚁,飞上天空,只怕一阵风就将他吹飞了。
可懊恼又有什么用呢?不论是一里路还是万里路,终归还是要走的,走一步便少一步。
他调整好心态,继续奋力奔跑,只期待自己能跑快一些,远离山巅再飞上半空,哪怕赤松子发觉,也好将其甩脱。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一声怪叫,一道黑色的光影从他眼前掠过,如雾似电,他竟看不清晰,可见其速度已经快到了极致。
刹那,危机感油然而生。
鸿立即止步,凝神戒备。
便在这时!
啪!
猝不及防!一只黑色的爪子从天而降,将他拍进地里,覆盖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