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奚是标准的90后,非技术宅。
智商过水准线一丢丢,长相周正,体型尚可,在当兵和读大学不能两全的情况下,他选择了后悔一辈子的决定。
然而,大学四年都没消磨掉当年那股子遗憾也无法湮灭的热血。
毕业后当上上班族的第四个月,就把领导干翻在茶水间。
然后,当着全公司人的面,领导脸肿了,但最终一脸舒爽,因为‘刺头’林奚终于有了被开除的理由。
于是,早就不想伺候这些投机倒把份子了的林大爷,极其淡然的失业了。
林奚老家是一个叫做源城的地方。
这个城市,很小。
但一度是林奚骄傲的地方。
国人并不清楚源城人这种莫名骄傲来自何方。
因为出过开国将军?
还是因为磨炼出过首富?
是,也不是。
或许每个人都有一种来自心底深处的归属感,而这种感情,谈不来感同身受,也摆不上桌面成为谈资,因为很多时候你一腔热血,九成九都是在对牛弹琴。
而钱钟书先生的《围城,就出自这儿。
那地方是林奚的母校。
曾经一度在省内出类拔萃的名府。
这就是源城,她源远流长着。
而林奚,
回来了。
除了行李孑然一身。
还没入世摸爬滚打历劫万千,就华丽丽地选择了败退。
不,
战术性退避。
父母健在,姐妹皆嫁。
家世单纯,无钱财官身。
酒足饭饱,林奚猫在窗头掐灭烟屁股,叹息一声,关灯。
睡觉。
他一贯觉得,没有什么,比吃饭睡觉更值得让人头疼的事情。
即便大半年闲置在家,即便……
青天白日的遇见妖魔鬼怪……
他是个极其豁达的人。
豁达到没心没肺的那种。
……
“……&……”
当第一缕阳光蔓延至某处,床头手机铃声响起。
林奚醒来,闭着眼唤醒身体机能。
然后才施施然拨开接通键。
“喂。”
“几点了几点了!!!”
电话那头恐怖的男高音,几乎要刺穿林奚的耳膜。
“有屁就放。”
“林奚你大爷!还要老子提醒你几次?今天聚会,睡醒了赶紧滚过来!”
哦,是老田。
高中的班委之一。
本地腐朽份子。
混完大学四年,马不停蹄地赶回来继承父辈安排的阳光大道。
几个月前就得知林奚的情况了,一直在热心地给他寻摸着门路。
前几天五一,各路神仙回来不少,老田趁机搞了场同学聚会,打听到不少消息。
这些消息让林奚躺枪了。
关于女神的。
那些年,女神还不叫女神。
最多是有好事者私下里编排为校花。
至于林奚为何躺枪。
那是因为校花高冷,左右除了一个女神经,就只有林奚这个怎么看怎么普通的小同志了。
遥想当年,
共用一副耳机,互换校服外套,但凡男女搭配的活动,也都是两人一起完成。
那些年,回忆总是无比温暖美好。
林奚彻底清醒,嘴角笑意涌出。
那个清澈的姑娘,看起来和他差不多高的样子,用现在的话来说,十足的九头身大长腿美女。
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尽管林奚骨子里总是没心没肺地样子,但是和她见见,终究还是欣喜的。
至于老田煞有介事的其他想法,
确实没有。
活的跟个小老头似的,就是最近这几年熟知他的人给他打的标签。
不全面,但很客观。
林奚从不否认。
他是一个纯粹的人。
不喜欢接触不喜欢的事物,不热衷调节周边关系,没耐心面对讨厌的人还要给出恰当的表情。
他纯粹到看不惯大学辅导员给他提名的时候那种欲说还休的要好处举动,当场撕掉辛苦大半个月的作品。
纯粹到公司小领导茶水间对女同事毛手毛脚二话不说一个扫堂腿。
喜欢就是喜欢,讨厌的话,不说出来已经是最大的隐忍。
这么些年,他从未改变。
洗漱完,对着镜子。
林奚破天荒地犹豫了几秒钟,翻出衣柜里老母亲熨烫地妥妥帖帖的正装。
穿好后摇摇头,去掉领带,褪下上衣外套。
解开一颗衬衣纽扣,将左手的手表,换成了一条银质的刻有字样的链子。
出门之前,干脆将正式范特别严重的皮带也卸掉了。
感觉不错。
风华正茂,休闲但不随意。
下楼。
一台帕萨特轻按了两下喇叭。
林奚走过,拉开门。
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哟,大裤衩子呢?某协会大T恤呢?人字拖呢?”
“怎么着!还知道要脸呢?”
“闭嘴。”
林奚笑笑,两个字掐死他的嘲讽。
很多事,外人永远都只会琢磨出愈行愈远的味道。
他和那姑娘,
远不是旁人想象的那种模样。
林奚捏了捏裤兜里安静的珠子。
快到了。
有点期待。
……
南芙山庄。
源城数一数二的农家乐。
这里囊括了所有吃饱,然后吃饱了之后没事干的都能干的周边。
游泳,烧烤,私人影院,量贩KTV,小桥流水,满池荷叶,还有最近才在开发的高尔夫球场。
这个点,午饭早了点,早餐不是聚会的合适活动。
来这里,不愁相处干涩。
总能随手就找到继续下去的场面。
“到了。”
老田停好车,走了几步。
见林奚望着小道旁已经长满了小花苞的荷花池。
不声不响的。
无奈地叹了口气。
返回来,揽着林奚的肩膀,道:
“怎么了,近身情怯?你们俩,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次来的大嘴巴不少,但确确实实都是当年关系好的,我们五一聚会,说起你们俩,都觉得这个世纪之谜,是我们在心里念了一整个大学的遗憾。”
“如今你们能见面,也不能怪我们太过热心。”
呵呵
林奚撇撇嘴,
再次捏了捏裤兜里温润如玉的东西。
“走吧。”
‘烤吧’
是一座松针遮顶的大型复古棚子。
里面坐落着不少大大小小的烧烤炉。
灰褐色的黄土一层层敷在砖砌的台子面上,简单,但是挺应景。
一群五六个男女,围在一个大台子处,话声不绝,但音不高,倒也不显嘈杂。
“看谁来咯!”
老田的大嗓门永远都属于那种随时随地打破格局的层次。
一群人回头。
人影错落,不再遮挡视线。
一袭简单白色衣裙的姑娘呈现在眼前。
头发留长了。
眼睛还是那么大。
由于是坐着,所以不确定有没有再增加海拔。
林奚望着,也不在意旁人的戏谑,就是不愿意挪开眼睛。
嘴角轻扯,
这是他天涯海角这么几年,都不曾忘却的身影。
笑着笑着。
阳光照射进来,棚子里充满了一种叫做温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