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啊...好痛啊...”
不管爷爷他们在奶奶身边说什么,奶奶含糊不清地说出来的话永远只有三个字,好痛啊...
我站在人群中,听着四周传来的低哑的哭泣声,静静地看着奶奶。
他们都在哭,我却哭不出来!
看来,他们都觉得奶奶怕是熬不过今夜了!
我知道,或许是屋子的另一个角落站着的那个人给奶奶下了最后通牒了。
那人就是爷爷的医生好友,他是邻村里最厉害的的医生,村里的人生病了,就算是去镇上、县城里治不好的,到他那儿去看病,也一定能治好。
他对我也是有救命之恩的,虽然至今我也不知他的姓名。
记得小时候我常流鼻血,某日晚上流鼻血特别严重,父亲母亲带着我先是去我们村里的村医那儿看病,村医搞不定,又去了镇上的医院,镇上的医院也只能给我打止血针,但是止血针对我是无效的,最后几经辗转就到了那人那儿去治病。
至今我还记得,那人先是让我埋着头,任由我的鼻血一滴滴滴在地上,然后被他家的狗舔了个干净,恶心的同时我也快要因为血流过多晕厥了,有那么一瞬间我在怀疑他到底是想要救我还是想要害我。
再然后,他做了两根成年人手指长的棉花棒,在上面喷了药,然后强硬的全部塞进我的鼻孔里,那感觉是真的酸爽。接下来的一整晚,我就顶着那两根棉花棒张着嘴睡了一晚,神奇的是,第二天鼻血真的就止住了,而且这之后除了上学的时候曾被足球砸脸流过鼻血之外,我便再也没有流过鼻血。
知道他的人都说他是个神医,当初我也是这么认为,可是如今我却觉得他或许是个庸医。
若他真的是神医,那为何治不好奶奶,不是说就算是县城里治不好的病,去他那儿都能治好吗?
治不好奶奶也就罢了,为何连稍稍缓解奶奶的痛楚他也做不到。
恍惚间,我突然想着,竟然有点佩服自己了,这种时候竟然还有心思想些有的没的。
定了定神,爷爷还在奶奶的耳边说着:“你不要怕,你的儿子、孙子都在旁边陪着你,你不要怕!”
我好想冲过去告诉他:爷爷,奶奶不是怕,她是痛啊!她已经痛得神志不清了,为什么大家都看不到?
哦,或许都看到了,但是看到又如何呢,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所有人都沉浸在将要失去奶奶的痛苦中,或许我也是,可是我为什么不觉得难受,反而觉得解脱,在长达几个月的折磨中,不知道奶奶是不是也在期待着这样的解脱?
又或者,就如爷爷所说的那样,奶奶也是害怕的。
都说人越老对死亡就越看得开了,我倒是不这样认为。
爷爷一遍又一遍地安抚着已经神志不清的奶奶,告诉她不要怕,我忽然想,爷爷在安慰的到底是谁?
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满头白发的爷爷,心中忽的无比悲凉,即使奶奶最喜欢的儿孙并不是我,可是她的离去依然让我无法接受,若有一天...最疼爱我的爷爷也终离我而去,我又该如何承受这样的打击?
想着想着,我突然不敢想了。
“啊...”
我的思绪突然被一声几乎是尖锐的声音打乱,我看过去,这一个月来几乎是无法动弹的奶奶,此刻却突然犹如重燃生机一般抬起了手,虽然不过是瞬间,又重重地落下。
奶奶几乎是疯狂地晃着头,一脸惊恐,那双本就早已混沌的双眼此刻却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一般,努力偏过头想要躲开。
“关门!关门!快关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