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那是神秘复苏?”
霍尔德放下酒瓶,再次点燃一根烟卷,脸上随之浮现僵硬的笑容。
“历史上确实有这种说法,不过近代就已经不再如此记载了。”
他靠着沙发仰起头,脸上泄露出怀旧的神色,还带着三分恐惧与敬畏。
“……这一场复苏,一百多年前就开始了,只是没想到居然越来越严重。所谓的神秘复苏,根据各国历史记载,实则以波浪状进行衰弱与复苏。”
他说到这一点,顿了顿,道:
“并且,复苏的程度越来越弱,上一次复苏正是光明教会最鼎盛时期。可即便如此,光明教也无法独大,无法镇压旧大陆的诸王国。”
“史称,诸神的黄昏。”
……
霍尔德毫不隐瞒,来龙去脉全都娓娓道来,甚至点明这一次复苏的不同寻常。
程度惊人,时间还在延续。
“嘿嘿,据我所知,联邦已经无力维持。”他忽然说道,脸上露出不怀好意之色。
杜伦不禁一愣,尽管知道时局紧迫,却也没想到居然糜烂至此。但很快,他的脸色就沉下去,霍尔德居然知道这消息!
这消息,怎么也是机密吧?
霍尔德就算是超凡者,也是个老人,并且还是个甲级战犯,又如何知道这样机密的消息?
他盯向对方,道:“你,怎么知道?”
“你已经猜到,何必还要我说?”霍尔德露出古怪的笑容。
“说!”
霍尔德嘿嘿一笑,晃了晃酒瓶:“你上周来之前,也有一个人来找过我。”
听到这句话,杜伦背部顿生芒刺。
也有一个人来过!
这人是谁?他有什么目的?会不会暴露霍尔德?一旦霍尔德暴露……
一瞬间,他心思百转,不过很快冷静下来。
“那个人,和你一样吧?”他在询问,语气却十分笃定。
只有不担心那人泄密,霍尔德才不敢杀了他,以致使自己的秘密泄露。换句话说,那人与霍尔德一样,也是联邦追捕的逃犯。
那么,那个人找霍尔德……
他没等霍尔德回话,顺着自己的推理,自顾自说道:“联邦已经无力维持,你们是要——”
声音戛然而止。
这个结论,他也吓了一跳,不由死死盯着霍尔德。
“不不,是他们。”霍尔德找到点昔日的感觉,仿佛一切又尽在掌握之中。
“我老了,不想再杀人了。”
他又说了这句话,没说完已就着酒咽下去。烈酒烧过嗓子,把这话的灰烬冲进肚里,他才再次悠悠说道:
“你来找我,是想进入那个世界吧。”
“办法,我当然有。”他靠在沙发上,混浊的眼睛斜睨杜伦,道,“可是你敢要吗?”
“你敢要,我又凭什么给你?”不等杜伦答话,他又悠悠说了这么一句。
杜伦略显稚嫩的脸上,一朵笑容肆意绽放,如同人间生长的恶之花:“我敢要,你也肯定会给。”
“你说这么多,不就是为了给我?”他直视那双混浊眼睛。
霍尔德心里的幻想破灭,从少将的办公室跌回小屋的沙发,身上的军装也换回破旧睡衣。他搜刮的那些财物,一一归还岁月,就连自身也快要被索回了。
那些神秘知识,他确实没想隐瞒。
确实像杜伦说的那样。
可是主动给,和不得不给,终究是不一样的。
霍尔德没了笑容,沉着脸缩进沙发里,连酒瓶也索然地放在桌子上。他见杜伦丝毫无动静,连笑容都面具似的戴在脸上,这才面部抽搐地再次开口了。
“想要成为超凡者,首先要打破人体极限,这是基础也是必要的前提。”
咳、咳咳。
他的咳嗽声打断了自己的话。
剧烈咳嗽之后,他朝地板吐了口黄色浓痰,接着又灌了一大口烈酒。
“身体、精神,这是人体极限的两个方面,也决定你以后的进阶方向——”
“进阶方向,你是说超凡职业的选择吗?”杜伦出声打断,想起前世看过的小说,尤其是那本闺蜜之主。
难道……
“呵呵,我不知道你在哪本小说里看的,又或者哪个矫揉造作的吟游诗人的杰作。”
“没有什么超凡职业。”
“超凡者就是超凡者,偏向体能或者精神,占卜、魔药、法咒都是超凡者的技能,但是不存在什么职业,士兵的下一阶不是将军,学徒也不是为了成为魔法师。”
霍尔德说了喘了一口气,接着又灌了一大口烈酒,烈酒随着喉结耸动进入了肠胃。
“超凡者自古就有,可超凡的世界还是混乱不堪。超凡的进阶方向,淘汰、新生、淘汰地循环,很多人走着走着就进入绝境。那些人不仅再也无法进阶,还可能呓语缠身,或者自睡梦中死去。
要说职业,也勉强算有,主要根据超凡者身份而来的。比如光明教会的骑士、牧师,又或者中世纪的女巫,甚至所谓的士兵也是。在打破人体极限之后,士兵与学徒,就是准阶位的统称。”
或许太久没人说话,霍尔德来了兴致,连统称的由来也解释起来。
“嘿嘿,士兵、学徒的称呼,都是源自中世纪。超凡就像任何一门手艺,而那时候无论学什么手艺,都要从学徒一步步走上去。至于士兵,那时候战乱频繁,士兵们又普遍身强力壮……”
听着霍尔德所讲,杜伦对这个世界的神秘,终于有了一丝清晰的认识。
超凡者,拥有力量的同时,也打开了通往怪物的道路。
这不是一步步向上的世界,而是不停不停沉沦的深渊。
纵然如此——
霍尔德一讲完,杜伦几乎没有犹豫,便追问道:“那么,如何成为超凡者?”
“成为超凡者,”霍尔德复述一遍,发出嘿嘿的笑声,接着就自顾自饮酒,“太阳已经下山,乔伊斯夫人该担心你了。”
杜伦始终从容的神情,闪现一丝阴沉之色,“这样平静的生活,我想你也不愿意打破吧?”
“小鬼,你愿意打破?”霍尔德反问,再次浮现慢一拍的笑容。
他似乎找到办法,制服眼前的小鬼了。只要他足够的耐心,足够的谨慎,在对方的底线来回试探……
这小鬼,不敢也不愿揭发自己!
杜伦起先还有点不耐,脸上都闪现阴沉的表情,但转眼就被洁净的笑容取代了。
“时间不早,我是该回去了。”他站起身,将照片、糕点放回书包,走到门口回头,“那么,下次再见。”
这一下,霍尔德脸色变了。
明明是为了超凡,怎么还如此沉得住气?
他不信!
他默然坐了片刻,缓缓起身走到门口,却见院子里已经没有杜伦的身影。
只有一只猫,在院子里喵呜叫唤。
站着凝视许久,他才转身回屋,不过拿了火腿就再次出来。
“乖猫,快来吃饭了。”他蹲下身来,招呼那只瘦弱的野猫。
野猫耸起身,幽绿的眼睛盯着老人,不仅没有过去反倒后退几步。过了一会,它试探着走过去,见老人没有动作才警惕靠近。
没吃火腿。
又一会,试探着吃火腿。
老人没有反应,它终于伸脖子吃起来。
“乖猫,多吃点。”
霍尔德轻声细语,在野猫吃了大半之时,忽然伸手掐住野猫的脖子。
“乖猫,不要动哦。”他轻声说道,左手因用力露出青筋。
野猫的四肢乱蹬,爪子全都亮出来抓挠,可惜碰着霍尔德就如水流般滑开。几分钟之后,野猫逐渐消停,只偶尔蹬腿。
再两分钟,野猫彻底不动了。
霍尔德搂着猫,站起身来:“乖猫,你太脏了,需要洗一洗——”
砰!
霍尔德进屋,猛然关上实木的大门。
屋外,黄昏笼罩而来。
杜伦站在街头转角处,静静将这一幕纳入视线,脸上没有厌恶也没有恐惧之色。
结束之时,他也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