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剑只是一种试探手段，它也没有使全力，留着六分力气做应变。

狩猎从来不会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不止是需要详细的调查与准备，更需要勇气与智慧。

而这些，它都不缺。

进行一次简单的试探攻击即使不能伤到巫师，也能够尝试破坏地面，阻止正在进行的仪式。据它所知，任何仪式都是非常精确的艺术，就算只是最最微小的扰动也会影响结果，甚至导致完全失败。

大地被巨剑斩出一道裂口，一个巨大坑洞，可是地上繁复纹路却没有如它期望一样被破坏，黑色而不详之光越发深邃，将纹路覆盖的地形软化改变。

这情景与它在资料上看到的完全不同，只会有一种解释：仪式早已完成，光芒纹路只是表象。

已经完成的仪式不会被轻易破坏，巫师在这里布置了一个陷阱，而踏进此处的它没有任何机会。光芒与纹路都已消褪，它脚下坚实的大地已经完全变成了沼泽，庞大沉重的机甲开始沉降，如陷入流沙的旅人，动弹不得。

如被蛛网捕获的飞蛾，绝望看着蜘蛛垂涎爬近。

它会被生生活埋，背负沉重的大地直至灭亡。

看着沼泽已经快要漫到机甲的腰部，熔炉的位置，它强行打断繁多思绪，统一了意见。

要使用全部动力推进升空，摆脱沼泽后先行撤退补充能量，它想。

半空中久未动的巫师往下降了一些，更加靠近沼泽，嘴唇微动不知在说些什么。

六道粗壮火柱从机甲背后往下喷出，熔炉里熊熊火焰肉眼可见的暗淡了不少。在强大的推力下，机甲开始缓慢升空，就要脱离困境，但是巨剑实在太过沉重。它只能主动断开连接将巨剑沉入沼泽中，才能迅速飞起，先行撤退欲补充能量。

巫师没有追，不屑看着机甲笨拙且毫无美感的飞行方式，手一挥就从沼泽里招出数条巨大触手将机甲团团束缚，虽然机甲尽力要挣脱，但还是被触手的蛮力一点点拽回。坚持了几分钟，机甲熔炉里没了火焰，只有零星余烬闪着微弱红光，背后的火柱也是突兀断灭。

这时，触手却又不再拽拉机甲，反而托着它放到新露出的地面上。巫师降落到它身前，正要开始研究一下眼前这个庞然大物，他此前从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他十分确定敌人已经失去全部动力，不只是因为看到它腰部嵌着的熔炉已经熄灭，还是因为他已经听不到它的声音。

思想的声音。

巫师无所不能。一些巫师沉迷于力量与真理，探寻着宇宙与元素明灭之道，还有一些巫师更沉迷于眼前随处可见的东西，智慧。

思想的本质是什么，这令他们无比着迷。

但是其他巫师们总是若有若无的畏惧他们，不止是限制他们的实验资源，还搞出了叫“大脑封闭术”的东西，防止他们进入脑子里。

于是他们不再与巫师主流接触，离群索居研究着他们的理论。

后来他们发现外面的巫师们都越发疯狂，陷入自我毁灭的困境。

而他们看着迅速占领世界的凡人，也不想去阻止。

人类，也是极好的实验材料，多多益善。而他们，根本不在乎谁会统治世界。

反而，在凡人统治世界的时代里，他们更加得心应手，一个简单的惑心术就能做到太多事情。而且，在面对与凡人的战斗时，一个简单的读心术就能让他们立于不败之地。

在这个时代里，他是无敌的。

“你是这么想的，对吗？”

巫师又听到了它思想沸腾的声音。但他离得实在太近，而他又对其他魔法并不熟练，做不到瞬发的程度。他被机甲右臂狠狠拍进地里，身上加持的护盾皆数被打破。尘土弥漫下，机甲看不清巫师身影，也无法确定他生死。

机甲完全没有放松，它腰部火炉重又燃起，左臂巨炮瞄准坑洞，开始充能，炮管里火光隐灭。它腰部的熔炉不过是给巨炮充能的东西，根本不是它的动力来源，随时都能熄灭并重燃。能源危机也只是一个谎言，它的动力源没有那么廉价。

“怎么可能？”

坑洞底传来巫师不甘心的声音，他果然没有死。听到他气急败坏的声音，即使是机甲也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喜悦的情绪，在胜利在握的自信下，它开口道：“我们早就知道你会读心。”

“你真的认为联邦都是废物吗？”

“你实在是太自负了。”

“不可能的，你怎么可能做到欺骗自己？”巫师的声音高亢刺耳。它甚至能想象到他扭曲崩坏的表情，心情更加愉悦，这让它想要多说几句话。

“我当然可以，我们当然可以。”说着，它胸口铁甲立开，露出后面一个装满绿色粘液的容器，里面泡着十数个大脑，不时碰撞颤动。

“原来如此。”巫师好像看见了，声音恢复平静，“真是恶心的技术。”

“那么，就请你退场吧，怪物。”

突然它感觉有些不对劲，它怎么会突然充满自信且张狂。脚下坚实的地面已经消失，它背上火柱重现，轻松飞到半空中，熔炉中火焰依然旺盛，巨炮里的火光也没有停滞。

它的能源很充足，可以跟这个巫师在这里耗上一整天。

机甲在半空中缓慢飞行，仔细搜寻着下方沼泽里不同寻常的地方。它好像看见了里面有一个游动的，巨大的阴影一闪而过，让它不禁怀疑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那阴影实在是太过巨大，显得不太真实。

厚重的积云挡住了月光，像是要下雨。机甲感受着寂静的四周，突然感觉有些害怕。它感觉到有些奇异的，超出理智之外的存在躲藏于黑暗中蠢蠢欲动。它急速升空，想要先逃离这个地方再做打算。

穿过云层，等到明朗月光照在身上，远离地上的沼泽之后，它才感觉到有些安心。还未等它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脚下的云层突然消失，它低头只看见一个巨大的，内里长着层层旋转锋利尖牙的大嘴将它一口吞下。

月朗星稀。

没有云层遮挡的月光直直照在昏迷的部曲身上，阴暗小巷里有一个人走出将部曲背在身上。明朗月光清楚照出他的脸。

是尼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