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旖旎自不必多说，早上起来看着空荡凌乱的床被，部曲还是感到面红耳赤。

起得很早的诺拉只是准备出一顿平常的早饭。

吃过早饭，她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格林家。

分别并不如何纠结，诺拉笑意盎然似乎完全不伤心。布莱恩倒是差点忍不住泪水，拍着胸脯让部曲有困难一定要回来。

大街上拥挤的人潮分开两边，部曲走在其中不觉得如何热闹。

她又独自一个人了。

不过有些事，本就不必别人为她承担。

她一个人就足够。

悲伤也好，痛苦也好，一个人就足够。

走去的方向是部曲记忆中的家。

不是格林家也不是孤儿院。是她一直赖以维生的侦探事务所，虽然不知道此时会不会有那栋楼房，不过试一试总没有坏处。

不管在哪个时代，城市总是自然而然分为富人区和贫民区，或是按照文雅点的说法：上城区和下城区。

格林家在上城区，她已经看惯人们平安欢乐。

这次她要去下城区看一看。

下城区没有想象中脏乱，在这里贫富确实没有如在联邦时那么重要。

不过，下城区的环境还是要比上城区破旧一些。

破旧的环境反而让部曲感觉熟悉安全。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她一直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她愉悦的心情没有因为看不到熟悉的楼房而破坏，部曲只是感到可惜，仅此而已。

没有太高的期望，也就没有太多失望。

人群密集处立着一张告示牌，上面贴着许多广告。部曲挑中一套便宜的出租屋，眼角余光里有黑袍人一闪而过。

熟悉的背影在人群中穿行，很像是末日教的人。

她正要追上去。

地震。

比昨日要剧烈些，人们东倒西歪拦住了去路。部曲只能看着黑袍人消失在街头小巷里，不见踪影。

没有强求答案，部曲站在原地等待地震停歇。强韧的身体支撑她没有在摇晃中摔倒。

出租屋比之部曲的想象还要好上数倍。

五层楼房里，出租屋跨越1楼和2楼，是跨层房间。1楼是硕大的客厅，2楼里卧室、厨房和洗浴间一应俱全。

“这里真的要出租？”部曲不信地问房东。

“我准备出去旅游。”

房东笑得牵强，神情僵硬不自然。

“太便宜了。”部曲紧盯着房东双眼，意图让她露出破绽。

“总之，这是钥匙。”

房东丢出钥匙，落荒而逃。

“可疑，非常可疑。”

接住钥匙的部曲言言自语。

不过没有拒绝的理由。

房间确实非常实惠，用来开侦探事务所再合适不过。凭借现在的身体，她也不惧有什么麻烦找上门。

略感疲累的她坐到沙发上，任由身体陷进柔软舒适中。

窗外人流来来往往，没有半分喧闹能侵入这方宽敞客厅。

与过去截然不同。

略感寂寥的她蹲在沙发上抱起双腿，金色长发披散而下。

有些散落到沙发上，有些笔直垂落在空中。

终究是不再一样。

现在，体验过明亮温暖的她已经不再习惯自得于阴仄地下小沟里。部曲微微歪头茫然看着窗外，热闹与她隔着一扇窗。

安静得令人不适。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满目喧哗争相涌入。

这种感觉并不讨厌。

风肆意吹散发梢，部曲闭上眼睛沉醉其中。

这样的她也成了别人眼中美好的风景，人与人大抵如是。

地震。

地动房摇。

关上窗，部曲抱头蹲在窗边。

如此频繁，如此强烈的地震前所未有。

这座城市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摧折。

街上有些行人脸色惶惶，他们趴在地上祈祷地震快点结束。

人类在天灾面前实在太过渺小，无能者只能虔心祈祷等待神明拯救。

另一些行人失却冷静，舍乱分寸四处窜逃。

有些行人满不在乎，有些行人闭目等死。

十多分钟后，地震才渐渐平息。

没有建筑倒塌，没有人员伤亡，毫无疑问是奇迹。信神明的更加虔诚，信自己的更加自信，什么都不信的也就继续什么都不信。

没有什么变化，行人们拍拍尘土站起，欢笑喧闹继续。

蹲在窗边的部曲站起身，她看着窗外麻木不堪的城市心里发冷，明悟没有时间再留给她发呆感慨。

龙，就要脱困而出。

而她还不知何以如此。

事情不是这样发生的，它应该沉睡到科罗娜燃起黑火的那一天。

那个雨夜。

可事情就这样发生在部曲眼前。

龙，就要脱困而出。

她决定再次，仅凭自己杀死它。

杀死龙。

披上风衣，带上檐帽推开房门，部曲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方向。

同样的城市必然有同样的坟墓。

在一切开始的地方，她要去见他，问个清楚。

大墓园。

人迹罕至。

有两个人看守在铁门前，穿着士兵服饰，举着长枪表情肃穆。

远远走近的部曲已经引起两个士兵注意，她只能假意经过走向另一边的溪河，藏在茂盛草木中。

趴卧在草木里的她看着士兵准备等到晚上。

晚上活跃的魔物们会给她机会，所有人都该去睡觉躲避。

比起人类，魔物反而更加好处理。如今的她已经远比一般的魔物强大，而这份力量却不能用于对付人类

因为理智，因为道德，因为束缚。

因为是人。

于是耐心等待，部曲趴在草木里耐心等待。

溪河边草木旺盛，两个士兵看不清何人进入又有何人离开，没有对刚才看似偶然经过的部曲起太多疑心。

本来大墓园就没有值得人觊觎的东西，来守卫也只是因为命令，不会太过认真计较。

一座寒酸的坟墓，如果不是因为科诺的名声，不会有任何人在意。

傍晚，太阳即将要收起最后的余晖。

两个士兵打了个哈欠走进铁门旁边的小屋里，准备睡觉。

夜晚，是魔物的乐园。

没有人会想被魔物取闹玩乐，然后囫囵吃掉，或是细嚼慢咽。

士兵们当然也不想丢掉小命，夜晚没有人会过来看一座寒酸的坟墓，他们确信这一点。

等天色完全暗下，月亮吝啬得不愿播撒一分光辉，藏在密麻乌云后面。部曲笃定两个士兵已经熟睡，从草木里站起身走过去悄悄试着推铁门。

没有上锁。

这一点出乎部曲的意料，反正于计划有利，她没有多想走进大墓园。

这里一如既往地宽阔荒凉。

中央立着一座寒酸的坟墓，比起坟墓更像是用石块磊成的小石堆。

没有墓碑。